生生不息草再怎麼難得, 也就僅僅是一棵草藥而已。天材地寶褚寒汀這些年用得不少,就算是救命的東西格外珍貴,對他來說也不過相當於“快要餓死的時候吃了一顆白菜”。

——哪知白菜修煉成精,這種感覺就成了“快要餓死的時候要不要吃一個人”,忽然變得沉重起來。

褚寒汀覺得,但凡是個有基本是非觀的人,沒有誰能心安理得地為了自己活命, 就去剝奪別人的生命。

而江瀲陽想得比他還要更多些——借屍還魂已是逆天之行,固魂怎敢不低調行事。若再無端沾上一條性命,萬一招來天譴可怎麼辦?

褚寒汀與江瀲陽麵麵相覷, 一時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倒是那株生生不息草先等得不耐煩了。它見兩人許久沒動作,終於按捺不住變回了人形,問道:“你們究竟打算什麼時候帶我走?”

江瀲陽聞言哭笑不得:“你就這麼急著赴死嗎?”

戴先生忐忑地咬著唇,沒有說話。江瀲陽方才給他畫了這麼大的一張餅, 就算是以性命為代價,又叫他如何不心動?如果他們能說到做到, 那西岱巔以後至少能安定幾百年,比他自己殫精竭慮地守山要強得多。可是這兩人承諾過了,卻不動手,他越來越心急, 不由得警惕地問道:“你們該不是想反悔吧?”

褚寒汀忙溫言道:“戴兄盡管放心,我們方才隻說請你幫我們找到一株生生不息草,現在草已找到了,你的承諾已算是兌現過, 那麼無論如何,方才我們應過你的事就絕不會食言。”

江瀲陽也不甘願地哼哼了兩聲表示認同。

戴先生一怔,倒真有些過意不去了。他還要再說什麼,卻被江瀲陽煩躁地打斷了:“行了行了,救命也未必就沒別的法子,事情還不到你一命換一命的份兒上。”

褚寒汀點頭附和道:“你不是說十年前那人摘走了所有的生生不息草麼?我想那些草也許現在還在那人手裏也說不定。”

江瀲陽與褚寒汀又在西岱巔耽擱了幾日時間,把答應了戴先生的事一一辦到,方才跟他告辭,並承諾不日就會派來弟子來,助他守山。戴先生千恩萬謝,親自挑了幾株靈草送給他們兩人,據說都是外頭難得一見的珍品;除了對不上褚寒汀的症,哪棵也不比生生不息草差。

辭別了戴先生,江瀲陽與褚寒汀卻沒有回天機山,而是直接趕去毓秀山莊。

——十年前特地跑去西岱巔斬草除根的那個瘋子,除了曲洵不作第二人想。早知道他一心要褚寒汀死、要天機山衰落,可想不到他喪心病狂得還挺有遠見。

“就在這兒留一日吧,休整一下,到了毓秀山莊說不定還要費心神。” 眼看著夕陽西下,江瀲陽這樣提議道。

他們這一天一早就下了西岱巔,如果日夜兼程的話,次日清晨恰好能趕到毓秀山莊。不過褚寒汀想到江瀲陽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為了他的事東奔西跑,確實好好沒有休息過幾天,沒怎麼猶豫便也答應了。

江瀲陽大喜,仔細選了個風景優美、環境清幽的水邊古鎮落腳。他們趕在宵禁之前進了城,看見城中有處臨水而建的別致客棧,江瀲陽便牽著褚寒汀走了進去。

這時節已冷下來了,鮮少再有人有閑心遊山玩水,客棧的生意冷清極了。掌櫃的正無聊地撥著算盤,一見有客人來,眼睛都放光了;再細看去,這二位客人謫仙一般氣度不凡,看穿著應當也算闊綽,當即親自出來招呼,殷勤備至:“二位客官從哪裏來?是打尖還是住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