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依的個子有一米八幾,看眼前的人都有點橫掃的意思。他不屑地對我說:“滿大街來來往往的,其實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為名的人,一個是為利的人。”我忽然覺得這個人開始變得奇怪起來,怎麼幾番高談闊論之後,信奉的至理名言又是這類“封建糟粕”抑或“封建精華”?
這次見麵之後,他又勉強見了我兩次。見麵的時候,他的目光高傲冷漠得幾乎見不到一絲熱乎氣。在勞動人民文化宮,大殿裏正在展出越南青年畫家的水粉畫。我說進去看看吧,他揚揚下巴,眯著眼睛說:“我不想去,有什麼意思啊。你進去吧,我等著你。”我覺得這樣太無聊了,一定邀請他進去:“看看吧,看看吧。”他好不容易走進去,卻像一陣風到處刮,在哪幅畫前都不肯停留,還說:“你懂畫嗎?這些都有什麼意思?無非都為名利。”我麵對著色彩鮮豔、畫風細膩的花卉作品、靜物寫生,本想細看,看他這樣厭煩,隻好說:“那走吧。”
在天安門廣場,我對他說:“你是不是因為我是你領導給介紹的,所以不得不見呀?其實大可不必!”他有點驚訝,大概在官場上從來沒見過這樣直率的表達,他說:“小姐,可以呀!”我幾乎要開心地笑起來,心想,本小姐的確不是你想象的麵倭瓜,隻是我也不必在你麵前展示了,你的平台不是留給我的,還是等哪個女團幹部登台吧。
我跟他在地鐵裏微笑著揮手告別,知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把這個過程和結果告訴了高琳,高琳又不知怎樣告訴了她妹夫。得回來的反饋是,妹夫很生莫之依的氣!唉,莫之依,不知你是為了名還是為了利,我可不是成心耽誤你的前程。
38.親愛的小喬
當我又回歸孤寂的時候,喬青揚來打撈我了。
喬青揚和我同齡,當初認識她時,我們都是快30歲的人了,而且都是未婚大齡。她是個河南姑娘,從河南農村奮鬥到研究生畢業,留京工作。其中艱辛,外人想象一下就不容易,可對她來說,似乎一馬平川。
她常有出人意料之舉。她曾說,她當初本打算留在南京工作,但因為一段傷心事,就把南京的房子賣了,決心到北京工作。有一天,她在不經意間告訴我,她在方莊買房了。這是她剛來北京不久的壯舉。
讓她感覺苦惱的不是工作和住房,而是對象問題。滿意的人自然不能馬上碰到,但不滿意的人卻主動找上門來。他是她的同事,也是老鄉,雖然也是研究生,但比起小喬來,木訥許多,小喬自然看不上眼。當他表達愛慕之情之後,小喬隻覺得惡心,她明令禁止他不要跟著自己:“等我上樓以後你再坐電梯,別跟我一起坐!”他乖乖地聽話。但這也沒增加她對他的好感。他再次表明心跡,甚至流下淚來。小喬隻感覺不耐煩,心想一個一米八幾的人怎麼能這麼沒出息!
但她畢竟耗不過歲月,眼看著就要邁過30歲門檻,還孤身一人在北京打拚。在老家,弟弟的兩個孩子都已經幾歲了,和她一般大小的家鄉女孩也都是拖兒帶女。自己從小就是在周圍人的誇獎中長大:人長得漂亮,又聰明,學習又好,怎麼今天混到這步田地。和同學打電話,痛哭一場,同學隻是安慰她:“大家都不容易,你已經很不錯了。別忘了你還有追求者呢!”一語提醒了她,她開始審慎地考慮自己的選擇。他雖然不令自己滿意,但如果接受這個求婚,僵局將會被打破:她有了家,他也算“拿得出手”,有學曆,有身高,有工作。不滿意的地方,憑她的智慧,她可以去打造他。於是,她痛下決心,接受了這個人。
打造的第一步,他倆一起攢了一本書。兩人都是有知識、有能力的人,編一本書,並不難。她先確定了主題:女人眼中怎樣的男人才完美,男人眼中誰適合當老婆,這類生活主題總能找到相對固定的讀者。文章湊齊了,小喬又趁休假之際,到外地去聯係書號。很順利,書推銷出去了,出版之後,略有盈餘。這次合作,小喬發現,他是個很聽話的兵,還有打造的空間。於是,小喬對他麵授機宜:去考公務員,離開這個半死不活的單位。他雖然木訥,學習卻是頂呱呱的,考公務員並不比考研究生難,他順利地考到了政府部門,從事調研工作。這時小喬便縱身一跳,跳到了自己中意的雜誌社當記者去了。
做一個優秀的記者,整天東跑西顛,的確符合小喬性格的一部分,但還遠遠不夠,她還有許多誌向要實現,許多能力要施展,而這個平台還是太小。
這時,方莊的新房子已經裝修完了,她邀請朋友們去做客,其中也包括我。新房不大,一居室,但裝修得很溫馨,家具也是小喬費盡心力淘來的:床是一米八寬的,她需要給自己一個舒展的空間;玻璃餐桌椅是家具店的樣品,以最低價賣給了她,雖然便宜,卻讓整個餐廳顯得空靈;浴室裝了音響,小喬希望在洗浴時能徹底放鬆……我們在她家吃了一頓涮火鍋,是小兩口精心準備的。男主人雖然話不多,卻也彬彬有禮,舉止得當。我覺得小喬已然修得正果。
那次聚會,很晚才結束。小喬撇下其他客人,把我送到汽車站,她又關注起我的個人問題,說她正為我尋覓。
她為我尋覓的第一個對象,是她的老鄉,一個做書的千萬富翁,俗稱書商。書商和她親自來我家小坐,然後開車一起去他的公司看看,看完之後去公司附近的餐廳吃飯。書商長相周正,是一個精幹聰明的同齡人,仿佛沒有什麼業餘生活,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他的公司業務上。在餐桌上,他跟小喬講了一大堆自己家族企業的煩惱,父母兄妹等各路親戚都在他的旗下,不服管理、自作主張的事情時有發生,讓他異常憤怒。他的講述,讓我感覺他充滿理性和鐵腕,性格中冷的成分很多,也許這樣的人才能做得來大事。
雖然是三人聚會,我卻插不進什麼話。我心想,小喬當時為什麼不找這個人結婚呢?大概強強相遇,可以是好朋友,卻不大會成為好夫妻。至於我自己,慎重想了一夜,想象不出來,我成為老板娘,周旋在這些複雜的業務和親戚中會是什麼樣子,太喧囂了,不是我想要的。當小喬征詢我的意見時,我表示不合適。我心裏其實也在責怪自己,太挑剔了!也許正是我的懦弱、不夠進取,害得自己有這樣深重的畏葸情緒。
小喬比我還信心十足。不久,她又為我介紹了一位為國務院做政策研究的學者官員。我驚歎她居然能認識這樣的人。她和另外一個媒人把我們約在一起,四個人一起吃了頓飯。席間,小喬談笑自如,完全是場麵中人。她還向那個官員請教考他們所博士生的事情,我暗自驚詫她的誌向如此高遠。
這位官員40歲左右的樣子,離異無子女。他相貌平庸,矮胖,談吐卻非常儒雅沉穩。我從未接觸過這類人,感覺比想象中的要好。但明顯我不是他要找的人,我幾乎沒什麼話說,顯不出自己的特長和聰明才智。我也早就不再苛求自己,無話可說就不要說了,他們談論的經濟政策之類,我極不感興趣也沒什麼見解,想插話實際上也不知道說什麼。那天,我的穿著也過於不經雕琢,普通牛仔七分褲加一件海魂衫似的粉色T恤。他這類官員要娶的人,恐怕多少得有點官太太的範兒吧。我,一個窮學生的打扮。夜宴分手,官員大度地打車送我回家,不再有下文。
第三次,小喬給我介紹的男友可有意思多了。
小喬舉行婚禮請我參加,事先告訴我,她會把一個未婚大齡男青年安排在我這桌讓我認識。我對這樣的照顧已經有點皮了,就事先安排好對策,把我當時上初中的侄女帶上。
那天小喬的婚宴來賓很多,她還請來了家鄉的豫劇團演員來助興,非常熱鬧。被安排在我這桌的這個人叫高達,其實人很矮,長相也老。我忘了他是什麼報的記者,倒是挺能說,操著費勁的南方普通話,滔滔不絕。幸好中間隔著我侄女,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對應著。他問:“你們是姐倆吧?”這讓我侄女很鬱悶,事後她問我:“我有這麼老嗎?”我安慰她說:“那是因為我顯年輕。”
我和侄女沒等婚宴結束就先走了。路上我問她,對旁邊的高達感覺如何。侄女笑道:“嗬嗬,挺能吃的!”好評價!我倆不禁哈哈大笑。
事後我告訴了小喬我的意見,我以為這事就完了,哪知道這才是麻煩事的開始。後來,他逢年過節就給我發短信祝賀,起先我還回賀。不久,他就打電話到我單位,約我見麵。我跟他說沒時間,他倒無所謂,說:“好,等你以後有時間咱們再聯係。”我趕快聯係小喬,請她轉告這位高達,我不願和他交往。也不知道小喬後來轉達沒有,他還是經常發來短信,已經不僅限於節假日,也不全是拜年話,而是號召人支持他為國家法製健全而努力之類的。
後來我再也不回複他了,也早把他的號碼從自己手機裏刪掉了。但是這種公函式的短信仍然不斷,直到今天為止。我懷疑是群發,盡管如此,麵對一個老是沉默不回的人,他也應該識趣一點才是。
後來有一天我翻我們的報紙,居然發現我們報還介紹過他的事跡,說他正在致力於一個什麼完善法製的事業,是個民間組織。為此他辭去工作,租住在小破房裏,每日東顛西跑,常常買下一周的饅頭,每天回家就啃饅頭吃……這倒像這個執著發短信的人幹的事。雖然事跡可歌可泣,我卻想,誰願和這樣的人一起去啃幹饅頭呢?
我和小喬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係。再聯係,我才知道她已經懷孕生子。以後,小喬寄來了她負責的雜誌,我發現,她又跳槽了,並跳上了高枝,已然當上了副總編。我問她是否還住在方莊,她說方莊的房早賣了,在單位附近買了168平米的三居室。我驚歎她的房子太大,她說:“我還嫌小呢,我還想買別墅呢!”她說出這話,很有實現的可能。
小喬的天空在不斷地擴展延伸。她的故事告訴我,一個女孩應該如何抓住機會,設計自己的人生,如何將劣勢扭轉過來。正如李宗盛的歌中所說:“雖然累,但是,很值得。”
親愛的小喬,當你高飛的時候,我會仰視著你,為你喝彩。
39.周曉萍離婚
周曉萍的婚姻保衛戰勝利之後,她實際上已經處於離婚狀態。小石又出國了,長期不理她,等著一旦分居的時間符合法律的規定,下次再去起訴離婚,那時她不離也得離了。周曉萍的勝利是暫時的,她的失敗是注定的。
我搬新家後,給了周曉萍一把鑰匙。我擔心她一旦離婚,原來的小家房子不屬於她,是小石家的,要收回;娘家恐怕也回不去,那樣風光地嫁出去,再灰溜溜地搬回來,麵子上過不去,周圍住了幾十年的老鄰居也要嚼舌頭。給她一把鑰匙的同時,我告訴她,她可以隨時來住。我的房子100平米,她搬來是沒問題的。
周曉萍隻是偶爾來我這裏過夜,她來的次數有限,每次對我來說,都像節日般開心。我倆又可以無拘無束地聊到後半夜了。
周曉萍任何時候都講究禮數,她第一次來我新居,就拎了一個大盒禮品。打開一看,非常雅致,是一幅帶木框的油畫,畫的是黑暗背景下,盛開的五顏六色的鮮花。周曉萍說:“這是我結婚時人家送的,一直沒打開過。送給你吧。”口氣裏帶點蒼涼和疲倦。
我們坐下來聊起她的狀況,分析的結果是:我建議她把小家裏能搬走的東西都搬走,能賣的都賣掉,即使這樣,也根本不足以補償她的損失。
周曉萍對這些很淡然,說自己已經想好了,同意離婚。那個家裏的東西,她打算就帶走幾件電器,其餘的都扔在那裏吧,搬走看著也嫌堵心,賣了又可惜,不如就留給他們家。房子她也不打算爭了,淨身出戶,反倒省去很多麻煩。
不管她怎樣處理善後,能離婚,趕快開始新生活是最重要的。周曉萍不久就辦理了離婚手續,小石一直在國外,沒有出麵,一切都是由律師代理的。周曉萍把鑰匙交給了婆家,前婆婆拿到鑰匙,怕有變故,趕緊搬進了這套房裏。
盡管我一再盛情邀請,她還是搬回了娘家住。
周家一家都很善良。中秋節的時候,周曉萍和媽媽買了月餅水果,去看望前婆婆。走到過去的小家,站在門口,能聽到屋裏的走動聲、電視聲、廚房裏水洗的聲音。周曉萍百感交集,不知道見到善良的公婆,說些什麼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什麼都不用說了。當她按下門鈴後,隻須臾工夫,屋裏就變得靜悄悄起來。無論娘倆怎麼按門鈴,拍門,裏麵都沒有開門。周曉萍歎了口氣,把沉甸甸的禮物放在門口,和母親轉身離去。這個結局也如她的婚姻一樣,所有善意都沒有得到回應。我的天使女友,背後的翅膀開始變得沉重。
然而天使把委屈留給自己,把責任和愛給了更廣大的人群。當不久之後非典來臨,周曉萍率先報名參加了一線工作。他們醫院的醫護人員被派往房山的非典隔離病房,她在那裏工作了一個多月,成績斐然,火線入黨。
也算好人有好報。當她回到醫院,院領導開始注意到這個勤勤懇懇、認真踏實的好護士,把她提拔為護士長。當得知她和一家三代六口人擠在一套三居室裏,院領導又分給她一套兩居室,就在病房對麵的家屬區。
周曉萍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我。她說:“我的天啊,我工作這麼多年,頭一次開始走神了!我倚在我們走廊窗戶邊,偷看要分給我的那套房,想象著我怎樣裝修,怎樣安排每個房間。”
周曉萍依然加班,上夜班,每天晨昏顛倒,臉色蒼白。然而,她的生活開始旭日東升,所有的黑暗被甩到後麵,不必回首。當她搬進新居後,我應邀前往。這個家再不是她新婚小家的那種小家子氣的溫馨,而是素淨整潔,有著理性的成熟。廚房是灰色的,灰色的牆,灰色的整體櫥櫃,連三門冰箱都是深灰色的,隻有窗台上插了一枝橘紅色的非洲菊。屋裏的家具都是白楓色的,隻有一個長沙發是深紅色的。我笑稱她把病房的裝修風格搬到了家裏,典型的職業病。可她說,自己喜歡簡單大氣的東西,心情不一樣了。
這之後,我每次去她那,窩在她那個舒適的深紅色大沙發裏,聽她絮絮叨叨地談論她的工作和戀愛進展。
別人給她介紹了不少。有一個人才貌都不錯,每次見麵都帶著五歲的養女。小女孩美麗聰明又任性,被嬌慣得不得了。這個男人因為妻子不能生育,就聽從妻子的意見,從農村抱來了這個孩子。結果孩子還沒養大,妻子已經另有所愛。這個故事聽來不可思議,這前妻夠牛的,自己不能生育還去出軌。所以有朋友提醒周曉萍:“你別傻了,說不定就是他的私生子呢。誰知道呢,反正他怎麼說就怎麼是。”也許這句話說到了周曉萍的內心傷痛,引起了她的身世之感,她回絕了他,盡管她其實很喜歡那個小女孩。
我也給周曉萍介紹了一個人見麵。我不大了解此人,後來聽周曉萍介紹,才知道那是個很酸的文人。第一次見麵吃飯,那人不僅大吹特吹,還拉著她的手給她算命。分手過馬路的時候,他還假裝害怕,拉著周曉萍的胳膊。聽周曉萍介紹了這些,我惡心壞了,她卻說:“這人挺好玩的,但和我不太合適。”
雖然還看不到岸在何處,周曉萍也似乎不太著急,她在平心靜氣地等待。見過的人吹了也就吹了,因為還不是那個叫她動心的人出現。以前周曉萍說過:“我覺得跟誰都沒什麼感覺,既不討厭人家,也說不上喜歡人家。”可是經過一次離婚,她知道了愛、恨、包容、諒解各種情感的滋味。她的道德立場也更加鮮明。當我們說到她的某個朋友時,她說:“即使我覺得誰很適合我,我也絕不會破壞人家的婚姻,隻當做朋友交往。因為我的婚姻就是被第三者破壞的,我不能加害別人。” 我一直堅信,這樣的好女人應該有個好歸宿,所以鼓勵她說:“說不定那個合適的人明天就出現了。”
40.我做媒人可像樣
有一段時間舒依哲沒來過電話了。這天,他打來電話,沒聊兩句,就說:“李延離婚了。他正滿世界讓人給他介紹對象呢,說就缺個女孩好好疼愛了。你有沒有合適的?”我馬上想到了周曉萍,連說:“有啊。”然後把周曉萍的情況詳細告訴了舒依哲,讓他轉告李延,如果同意,不妨兩人直接聯係。
李延是我們的大學同學。我跟李延大學四年,說過的話大概沒超過十句,很生分。所以,我的意思是讓舒依哲在中間傳個話就完了,李延不必直接找我。舒依哲沒說什麼,不過他大概覺得何必這樣費事,又不是不認識,怎麼說也是老同學。所以,出乎我意料,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李延的電話。
李延在我的印象裏,一直是個很歡快樂觀的人。個子不高,長相很喜興,總是樂嗬嗬的。人愛開玩笑,口才也不錯。記得一次在外國文學課上,漂亮的吳老師問大家誰看過《悲慘世界》,能否給大家講講故事情節。李延舉手,流暢生動地講述了這部長篇小說的主要情節。他把女主人公珂塞特的名字叫得很西化,聽起來就像“狗崽子”,底下的同學發出善意的笑聲。他的戀情也一直讓人羨慕,四年裏,總有個外校的嬌小女生來看望他,倆人難舍難分。不過,世事難料。畢業後,倆人由於家庭原因並沒有走到一起。傷心的李延速戰速決,和追求自己的同事結了婚。但沒有維持幾年,這段婚姻就解體了。想來也是出於必然,為了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隨便選擇一門婚事,結局能好到哪裏呢?
我和李延熱情地敘了敘舊,然後介紹了周曉萍的情況。我有點擔心地說:“周曉萍學曆不如你,是中專,後來自考的大專,現在正在自考大本。”李延一沉吟,我以為要壞事,沒想到,他卻痛快地說:“這就挺好的啊!”我還真挺喜歡他這通情達理的勁頭。
事先已經征得周曉萍的同意,我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了李延,讓他們自己聯係吧。
沒出幾天,他倆剛見完麵,我就分別接到了兩人的電話。反饋還不錯。李延說:“你說得一點也沒差,你同學還挺好的。”周曉萍也覺得這人還行,挺周到,挺會辦事。他開車接她去看了電影,又請她吃了一頓飯,聊得還算愉快。
正當我為二位感覺高興的時候,他們第二次見麵,李延已經明顯沒有情緒進行下去了。他打來電話說:“我覺得吧,你這同學太有追求了。我這人本來就沒閑著,要是結了婚,她再敲著小邊鼓,讓我更快更高更強,這我可受不了。”
周曉萍給李延留下這樣的印象,跟周曉萍一直很自律,要求自己上進不無關係。周曉萍的電話裏,並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給他留下這樣的印象。不過,周曉萍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惜,她也不想上趕著追誰,不了了之也沒什麼不好。
隻有我在旁邊著急,在我看來兩個都不錯的人,竟然無緣走到一起。
我跟李延說:“我還有一個同學,比周曉萍條件更好,來見見吧。”我說的是應燦。李延笑道:“我應該早找你!”
應燦自上次馮白給她介紹了雙胞胎之一後,見了兩麵已無下文。其實,馮白那時已經轉告了我男方的意見,那人說應燦“越看越難看”。應燦長得並不難看,高鼻梁,尖下巴,瘦削,隻是掛著些愁苦相,心事太重。那人如果這樣看待應燦,說明他很淺薄,以貌取人,不願意深入了解一個人的內心,吹了也罷,沒什麼可惜。
這回,李延曾經滄海,不會這樣淺薄地看待一個人。我希望他倆能成,強強聯合,熱愛生活的李延也許能給應燦一點人間的煙火氣,讓她不再那樣抑鬱多愁。
我把他倆約來我家見麵。我媽此時回老家探親去了,我要親自主廚,為他倆準備一頓午餐。我把自己關在廚房裏,讓他倆在客廳聊天。有時,我側耳聽一下,發現他倆談得挺投緣,不時還有陣陣笑聲傳來。
我的廚藝一般,不過按照菜譜鼓搗出來,還挺好吃。一桌家常便飯,不值一提,尤其在李延麵前,簡直是小學生水平。李延曾給我看過他胳膊上的燙傷,據他說,是給前妻做飯的時候,油濺的。他對前妻可夠殷勤的,每頓飯都是親自下廚。這樣的老公還要甩掉,不知道他們的婚姻失敗原因到底在哪裏。反正聽李延陳述,是前妻不要他了。好在這些往事都過去了,不必再提,我們要麵對的是當下,是以後的生活。
我擺好了飯菜,招呼他倆吃飯。這頓飯吃得很愉快,談笑風生,像一場同學小聚。等送走他們倆,我突然有點落寞,真是替人做嫁衣裳的感覺。我最害怕靜悄悄的午後,有種人在半途、前後看不見人的感覺。想著應燦被李延逗得咯咯笑的情景,自己越發有點顧影自憐。
打開收音機,文藝台正在放紫竹調《燕燕做媒》:
燕燕也許太魯莽,有話對嬸嬸講。
我來做個媒,包儂稱心腸,
人才相配門戶相當。
問嬸嬸呀,我做媒人可像樣?
問嬸嬸呀,我做媒人可穩當?
燕燕儂是個小姑娘,
儂做媒人不像樣。
隻要做得對管啥像不像,
我來試試也何妨。
聽得我樂滋滋的。我這個媒人大概也跟燕燕似的,自己還沒對象,做媒人難免有點“不像樣”。不過,能看著“配相當”的人在一起,實在是功德無量。這樣想著,心裏也就釋然了。
然而,李延不時打來電話,講述他們的進展,讓我探聽一下應燦的情況。我聽他們的情景,開局不錯,後麵竟是越來越艱難。李延說,第一次請應燦到他的家去做客,正趕上有朋友找他有事商量。李延脫不開身,就給了應燦200元錢,讓她去超市買東西,張羅一桌飯菜。應燦也不含糊,又買又做,弄得很不錯。不管這是不是一次故意安排的考試,應燦像應對以往任何一次考試一樣,輕鬆拿下。但李延的出現,並沒有給她抑鬱的性格“衝喜”,她反倒越來越暴露了自己的這個缺點。到最後,李延去找應燦約會,應燦坐在他車裏哭了起來,然後說,自己不相信感情,也沒有信心他倆在一起以後不離婚,所以既然結局讓人如此不看好,何必再走下去。李延莫名其妙,不知此話從何而來。他打電話,請我了解一下應燦的想法。我打過去一問,應燦情緒很好,笑著說:“算了吧,我覺得兩個人不合適。”僅此而已。
這段時間,連續為李延做媒,我的生活變得不那麼枯寂,一會兒給這個打電話,一會兒給那個打電話,一會兒聽這個痛說往事,一會兒聽那個抱怨怎麼不合適,基本充當著心理醫生的角色。一下子沉寂下來,還真有點留戀媒人生涯了。這時,我也隻好對李延說:“沒事兒,憑你的條件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我也替你踅摸著。”李延一再感謝,說:“要是應燦老這樣陰晴不定的,我早晚也得先說吹。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