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錯過的愛情5(1 / 3)

第五章最後的相親

尋找的過程是漫長的,對我來說,十幾年都已經過去了。而一旦找對了人,交往的過程就不算很長了。十個月後,我倆結婚了。這一年我三十五歲,鄭霖楓三十九歲。

45.充滿活力的攝影師

許多出版社經常給我寄些樣書,希望我在我們報上選摘。有一次,北京一家出版社寄來幾本,其中有一本叫做《奔波在戰爭前線》,封麵是黑色的,上了一張阿富汗女子頭遮麵紗、身著長袍、匆匆行走的照片。我覺得這本書封麵設計得不錯,內容適合連載兩三次,上個四五千字,所以,這書就擱置了很長一段時間,打算把手頭的書連載完了再說。但因為春節前報紙要出一期書摘版,我決定把這本書推出來,從裏麵選了一段做我那版的頭條,大概用了三千字。

過了一段時間,有個人給我打電話,表示感謝上了這本書,他就是作者衛兵。問過他的住址,原來離我家很近。他說既然如此也別給我稿費了,我請你吃飯吧。我說稿費一定得給,飯就免了。但沒幾天,他就定好了見麵時間,在玉泉路的一個餐館,離我倆的家都近。

我準時在玉泉路地鐵口等他,因為在書裏見過他的照片,知道他長什麼樣,但是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安,不知道和一個陌生人談話,會不會沒話可說,是否尷尬。不久,一個中等個兒的短發中年人大步流星地穿過人行道,向我走來,走近時揮揮手,正是他。

不愧是攝影記者,給人的感覺就很聰明、靈活、幹練。他也很愛說話,有一種跟人自來熟的本領,大概是天性加職場練就而得。

我倆在附近挑了一家小飯館進去就餐。想象中擔心的尷尬一點也沒有,我基本不用說什麼話,衛兵同誌就開始聊他的故事了。人們好像跟陌生朋友更有話可說,跟熟人倒是“未可全拋一片心”。

我先是就他書裏我很好奇的地方向他問了幾個問題,比如:“你寫和同事一個屋子睡覺,第二天那同事竟然被你的鼾聲吵得一夜未睡。那同事後來幹什麼去了?”“唐師曾在序言裏寫和你同居一室,難道你們是同學?”“你愛人生孩子,你真的沒回來嗎?”……問題都很八卦,不過給了衛兵一個輕鬆閑聊的平台:“那同事後來離開新華社了,定居國外了。”“沒有,這是唐師曾的說話風格,其實我倆是在一個辦公室。”“我愛人生孩子時,我請假從香港飛回來了。但自己一直對兒子很愧疚,幾乎沒管過他,都是我愛人把他一手帶大。”

然後,他就聊起了自己曲折的戀愛史:當初和愛人一見鍾情,中間分手,別人也介紹了幾個女孩,有一個在古城雕塑公園見的麵,感覺還挺好。正當他們要確立戀愛關係時,分手的戀人又表示了複合的意思。他當即辭謝了這個對象,和一見鍾情的人兒重歸於好,這畢竟是他心頭的紅玫瑰。

他說得懇切,我卻聽得揪心。在我那些無疾而終的相親中,有沒有這樣的情況?即使不是這樣的情況,也有各種各樣說得過去的理由吧,隻是這些真正的原因,我往往無從知道。我甚至能感覺到,被衛兵拒絕的這個女孩會是多麼茫然和憤怒,通過他的敘述,我似乎都感覺到了她的情緒。不過,這也許是我兔死狐悲的聯想吧。

衛兵又給我講了許多他隨中央領導人出訪的小故事。我說:“你真應該寫寫你的這些經曆。”他說自己的確有繼續寫書的計劃,隨時寫有日記,都是日後的素材。

他又講到他過世的母親對他的巨大影響,講到自己對生活的感悟。他說:“生活要尋找快樂。攝影是我的職業,也是我的愛好。我周末經常帶我兒子出去玩,給他拍下各種照片,彌補我對他的歉疚,畢竟他小時候我不在他身邊。又比如,我愛喝酒,平時喜歡跟朋友們小聚,喝上幾杯,所以,我從來不打算買車,這會讓我失去喝酒的樂趣。”

說到這裏,他又問我個人情況如何?

我說我個人沒有情況,曾經對電台的一位朋友傾心幾年,一無所獲。我說我已經陷入對相親的憤懣之中:為什麼我如此優秀的一個人,要跟那些跟自己差得很遠的人混在一起?他們或是學識狹窄,或是狂妄不已,都缺乏一種對自己的客觀評價,我卻要他們來賞識?

我的憤怒很長時間都壓抑於心,很少對人言談。不知為什麼,聽到衛兵對相親女友的絕情故事,忽然勾起我的身世之感,既是為自己,也幾乎是為那個女孩代言起來。

衛兵當然聽不出我的這層意思,他平靜地說:“你不能這樣說。你有什麼高的,怎麼就不能和這些人混在一起?我兒子的態度就非常好。我領著他逛農貿市場,他對賣菜的、開車的、賣冰棍的、賣其他東西的都非常感興趣,他就沒有你這種想法。”這叫什麼類比?我幾乎要抗議了。可他不容我說話,又說:“人要高高興興地活著。不能今天想著電台的這個人,讓我傷心落淚;明天想著,我又看上的誰卻沒看上我……比如我,很幸運的是,我愛的女孩又回頭找我來了。但是,如果她沒回頭,我也會和那個相親女孩結婚,日子過得應該也不差。人呢,總要往前走,向前看。不能給自己一條死路。我覺得你,剛剛三十多歲,如果抓緊,這兩年結婚生孩子,也什麼都沒耽誤,挺好的。”

接著,他狡黠地一笑:“我身邊就有兩個未婚的大男呢,一個是我這書的責編,北大中文係畢業,歲數大一點,四十歲,長得一般;另一個是我同學,年齡合適,長得也不錯,就是太怪。”

我這頓飯收獲太大了,認識了一個有趣的朋友,了解了許多世相,聽了一次人生教誨,還一下子有了兩個相親對象。

我倆走出飯館,已經是夜裏將近十點鍾了,幸好我們是坐同一輛公共汽車,我三站,他到終點下車。在初春的寒風中,已經有了溫暖的意思,路上行人也比平時多了一些。車到站,在濃濃夜色中,我和衛兵揮手告別。

46.古典書生

衛兵行動很快,沒過多久,他就給我打電話,說有幾個朋友的小聚,邀我來參加。他們想認識我,有些事還需要我幫忙。我想這最後一句話,恐怕隻是借口而已,真正目的還是想讓我和那位北大畢業的責編劉暢然見麵。

見麵地點還是玉泉路附近,這裏餐館多,又在地鐵旁邊,又幾乎離我們每個人的家都近。衛兵還邀請了一位《北京晚報》的老記者,我們三個人先到了,劉暢然還有些事羈絆,要晚來一會兒。春天剛到,衛兵請大家吃火鍋。

熱騰騰的火鍋端上來,擺滿各色食材的白色盤子放在了桌子旁邊的小推車上。衛兵向我介紹那位老記者:“我和老趙認識十來年了,以前我們一起跑司法口兒時就老見。”老趙是個言語不多的人,他把自己剛出的書送了我一本。我心裏暗想,是不是每個文人的人生最高境界都是出書呢?無論衛兵還是老趙,都為此有許多籌劃。

沒過一會兒,劉暢然匆匆趕來。這是一位瘦高的中年人,有一張長臉,長相雖然算不得英俊,但是極為平和,有一種安然的氣質,跟我見到的那兩位北大畢業生骨子裏和臉上都流露出的傲氣有很大不同。他像一位古典書生,而這種書生氣,跟舒依哲又有不同,舒依哲總有些特立獨行,而他顯得更為普通、平和。

衛兵向我介紹說:“暢然是北大畢業的才子,滿腹才華,編過不少好書。”劉暢然謙遜地笑笑,向我點點頭。衛兵也向他介紹了我,說:“你們兩個人都交換一下電話,以後有事常聯係。”我掏出名片送他。他抱歉地說:“我沒有名片了,我給你寫一下吧。”他是空手來的,身邊什麼也沒帶,我趕緊從包中掏出紙筆,遞給他。好家夥,他不僅寫了辦公室電話,還寫了家裏的電話。通過衛兵介紹,我知道他是北方人,自己獨居,在單位附近有套房子。好像為了給我倆製造談話的機會,衛兵正跟老趙熱烈地談著什麼。劉暢然問我報社的情況,問我都什麼書可以上我們的報紙。我倆就彼此的工作就這樣聊了幾句。陌生人見麵,談工作就像談天氣一樣自然,有話說,不至於冷場,又能透露些個人信息。

此後,我倆就沒再說什麼,這頓飯衛兵是主角,他引導著話題,三個男人更有話題可說,我也偶爾插嘴,但跟他們豐富的閱曆相比,自己顯得幼稚,多數時候還是插不上話。吃到最後,衛兵說:“暢然,你把這些都吃了吧。”他把幾個盤子裏剩下的生菜生肉什麼的遞給了劉暢然。劉暢然也沒有推辭,接過盤子,自嘲道:“我比較能吃,飯桶。”我還沒見過身材這樣勻稱的飯桶呢,不由得笑了笑。

這頓飯在愉快的氣氛中分手,衛兵、我和劉暢然搭了老趙的車走了一段,然後劉暢然先下了車。等他走後,衛兵問我對他感覺如何。我說他有一種童真氣。衛兵深以為然,說:“他是這樣的人,為人很真。我覺得你倆有共同點。”

然而,劉暢然並沒有主動給我打來過電話,所以他寫的這些電話號碼對我來說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我覺得,一個四十歲還沒結婚的人,一定是個尋夢的人,那個夢肯定美麗迷人,我不是那個美夢。我就是我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夢,同樣我也是個追尋的人,不是在追夢,而是在追尋一種踏實的感覺。

我以為我和劉暢然的事就這樣完了。沒想到後來有一天,劉暢然竟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事情是這樣的:

有一天,我打開電子信箱,有人給我發來一封邀請函,邀請我參加他們組織的出版界論壇。活動在一家賓館舉行,絡繹來了很多記者,不管認識不認識,大家都互相搭話,彼此交換了名片。會議開始前,所有人都圍坐在一起,主持人介紹完嘉賓和記者,大家開始漫談。幾位嘉賓都發了言,談了出版發展方向和問題。我聽了一會兒,覺得沒多大意思,中途就退場了。結果第二天一上班,就接到了劉暢然打來的電話。他說:“昨天的活動,我看見你了。本來打算開完會請你吃頓飯,結果後來才發現你走了。”

我十分驚訝:“你也去了?我怎麼沒看見呢?”他說:“我就在你右側隔著五六個人,可能昨天我穿的衣服比較暗,不容易發現吧。”

我像個夢遊的人,怎麼回想也想不出昨天我旁邊不遠處坐著他。主持人曾經逐個介紹來賓,我也不記得說到他。我遺憾地說:“我真沒看見你。如果看見了,我會堅持到開完會的。”我倆都笑起來。見他並沒有說再改日請我吃飯的意思,我就跟他打了個官腔:“以後你編什麼書,寄給我就是了,我盡量幫你宣傳。”然後,他談了談自己正在編的幾本書,兩人就客氣地掛斷了電話。當然,以後他也幾乎沒給我寄過什麼書。

我也沒有追問過衛兵,劉暢然是怎樣看我的,為什麼不再聯係,因為這沒有多大意義。經過多年曆練,我現在已經可以控製自己情感的發展,我立誌要做個理智戰勝情感的人。隻有這樣,才能不犯錯,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來犯錯了。情感再美麗,也是一條河流,需要在河道裏流淌,雨季泛濫,將造成水患。理智就是情感的河道,甚至是情感的大壩。人們需要風調雨順的生活。

47.頭發吹得像頂著塊大城磚的人

這次介紹對象就這樣化於無形了,但衛兵並沒閑著,開始遊說他的同學鄭霖楓了。衛兵誇我是這個時代一個少有的不追求浮華的人,說得鄭霖楓動了心,說:“得,就是她了!”氣得衛兵直罵:“什麼就是她了,連見都沒見呢!”

很長一段時間後,鄭霖楓主動打電話給我,這把衛兵嚇了一跳,驚歎:“我真沒想到他會主動打電話給你,真沒想到!我給他介紹了多少人啊,他連見都不見……”

鄭霖楓的聲音很好聽,挺清亮的,而且是北京人,不帶一點口音,讓我耳朵一下子清爽了很多。這些年,南方的,北方的,各地人我幾乎都見過,耳朵五音雜陳。我很奇怪那些北京男孩都跑到哪裏去了。鄭霖楓的出現,讓我心頭有了些興奮。

約好“五一”在中山公園見麵,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那裏了,到了那兒發現自己竟然迷路了,找不到中山公園。這不是笑話嗎?其實,中山公園大門正在維修,外麵都用腳手架和綠網遮蓋了起來。我站在天安門西側的廁所附近,人流熙熙攘攘,一時分辨不出中山公園的大門。隻好給鄭霖楓打電話,電話裏,鄭霖楓焦急地問:“你在哪呢?”我告訴他自己已經到了廁所附近,希望他過來一下。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灰藍色西服,裏麵露著白襯衫的中年矮個胖男人跑了過來。看見他的一刹那,我的心涼到了底——真不喜歡這個人,而且簡直有點討厭。他個子不高,一米七的樣子,跟我一米六七的個子比,甚至顯得比我矮。他長著一張大方臉,雖然眼睛不算小,可是被這張大臉映襯得並不顯大。更要命的是,他的頭發吹得像頂著一塊大城磚,又高又厚,刻板無聊。雖然他笑著跟我打招呼,可是笑得太多,太殷勤,反倒現出他那一口四環素牙。

盡管如此,我還是克製住內心的不耐煩,打起精神跟他說話。他一見我麵,先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冰涼的瓶子遇熱帶著水珠。然後,他手裏拿著兩張票,帶領我向前,走進公園。雖然這些他做得都很到位,但我還是討厭他的形象。所以,我幾乎不主動說話,都是他在那裏問我話,我被動回答。

他問:“你有什麼愛好?”

我有很多愛好,看書,種花,畫畫,旅遊……我回答他:“沒什麼愛好,比較乏味。”

他嗬嗬笑著:“好好,生活簡單,挺好。”

他問:“你什麼血型?”

我說:“AB血型。”

他說:“AB血型的人聰明啊,我們雜誌社社長的血型就是AB血型,人很精明能幹。”

我說:“沒感覺。我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