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錯過的愛情5(2 / 3)

他又問:“你什麼星座?”

我說:“雙子座。”我心裏已經煩到家了,什麼血型、星座,這都是小姑娘感興趣的無聊話題,就像算命一樣,被我鄙棄。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隻相信有耕耘才有收獲。我正想著,卻聽他驚訝道:“我也是雙子座!你哪天生日?”

我說:“6月16日。”

他張大了嘴:“啊?我6月14日。”

我幾乎無動於衷。鄭霖楓卻感覺像遇到了奇跡一般。

見我無話可說,他又沒話找話,問我報社收入如何?我說掙個三四千元,一般水平。他用極誇張的口氣說:“不錯不錯,比我強多了!”

他說了很多他的工作和我的報紙如何,在無話可說的時候,這樣的話題可以顯得場麵熱烈。走到河岸邊,他從包裏掏出一張報紙給我鋪在青石上,請我坐下,然後問我他能否抽煙。我反正是不打算再見他的,他卻這樣賣力,這樣器重我,我感覺承受不起,也很對不起他,於是趕緊說:“抽吧抽吧,沒關係。”

我倆坐累了,又站起來溜達。我看已經兩個小時了,就建議他往外走。走到公園門口,他停下來,問我可有聯絡方式。其實這都多餘,我們早彼此打過手機了,但我還是給了他一張我的名片。他則鬆開手心,把一張小紙片遞給我,說常聯係吧。我低頭看看那紙片,清秀的字體寫著他的名字、手機號碼和家裏電話。

鄭霖楓執意要送我到地鐵,我極力推辭,滿懷歉意地看著他滿臉的失望。這時我的感覺是,拒絕別人,尤其是他,比傷害我自己還令我難堪。我幾乎是逃跑著離開。我看不得他誠懇熱切的表情,覺得他情義太重,使我對他的討厭顯得那般可惡,那般不懂事理。

剛走到地鐵通道裏,就接到衛兵的電話。

他問:“怎麼樣啊?”

我說:“鄭霖楓人挺好的,隻是我覺得不合適,就算了吧。”

衛兵窮追不舍,問:“哪兒不合適啊?”

我說:“我跟他也沒什麼話說。他問得也挺討厭的,連我的收入都問。”

衛兵笑道:“他沒談過戀愛,不知道怎麼跟女孩子說話。再加上緊張,有時候就話不由衷了。你知道他怎麼說你嗎?”

我能猜得出來他很滿意,但為了給衛兵麵子,隻好勉強問道:“怎麼說?”

“他說你挺好的,他配不上你。”

我聽著心酸,仿佛看到了自己多年來跌跌撞撞的身影,但我不能勉強自己:“我還是覺得不合適。你幫我轉告他一聲吧。”

衛兵笑道:“我不幫你轉告!我建議你倆都沉沉,都好好想想,過一段時間再說這件事。”

我心情無比沮喪,既有對鄭霖楓的失望,也有對他的歉疚,更多的則是對自己的哀歎:我怎麼就碰不到兩情相悅的人呢?!

我給周曉萍打電話,問她在哪,她說在娘家。於是我決定不回家,去會會她。如果這個時候,我不找人說說,自己恐怕會被沮喪之情壓垮的。

見到周曉萍,她的日子正過得平靜。她聽完我的訴說,又展開那張紙片看了又看,說:“哎,他的字真好看!”

我幾乎要哭了:“那有什麼用啊!人我不喜歡。”

“不喜歡就算了唄,幹嗎要苦惱呢?”

“唉,為什麼我這麼倒黴呢?”

“大家都一樣。耐心點,耐心點。”

放開這個不愉快的話題,我倆聊起別的,我心裏才感覺舒服點。等我回到家,立刻把那張小紙片扔到了垃圾筐裏,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撿起來,放在了長年不動的抽屜裏。這樣也算對得起鄭霖楓了,他還沒那麼討厭,不應該像扔垃圾那樣扔掉他的真誠。把它放入塵埃裏,慢慢遺忘吧。

48.兩次更加乏味的相親

但是,接下來的兩次更為乏味的相親,讓我有了後悔的感覺。

一位不太熟悉的同事,把她一位遠親介紹給我,而且還比我小兩歲。我打心眼裏感覺別扭。我喜歡的人,基本不是同齡就是比我年長六七歲,我覺得跟他們相處,並沒有代溝。但是,小兩歲,就感覺像跟小朋友在一起一樣。我雖然不指望依靠誰,但內心裏還是希望,他是一位老師、一位兄長,自己能像小妹妹一樣,拉著他的手走完人生。

我已經缺少創意,直接把約會地點定在了中山公園門口,也許自己內心裏還是想拿他跟鄭霖楓對比一下。

不過,這個小夥子實在跟鄭霖楓沒有可比性。豆芽菜般細高的小身板,木訥地不大愛說話。他乖乖地站在公園門口等我,既沒有買票,也沒有遞過來一瓶水。在公園裏的兩小時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基本都是我問些問題,他答一答。偶爾他也問問我,我答一答。我對他也沒有什麼可好奇的,所以實在沒話說,我就一言不發了。這位也很絕,沒話說,他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幹著。更為可笑的是,我見無話可說,就建議出去吧,心想分手算了。他卻說:“再坐坐吧。”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磨嘰的相親,隻好耐著性子又坐了一會兒,然後終於逃離了公園。

這時,我倒是真懷念鄭霖楓了。不管怎樣,跟鄭霖楓聊天的兩個小時,我沒感覺時間那樣難熬,甚至分手以後,我還很驚訝,竟然都兩個小時了。

和這位小朋友當然就不了了之了,到了家,我馬上給那位不熟的同事打了電話,說了自己的意思,才算吐出一口悶氣。

我覺得每次相親,其實都是對自己心靈的一次摧殘。由希望到失望,甚至到絕望的感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讓人翻江倒海。每次回來,我都會沮喪很久,才能慢慢恢複平靜。如果從情感出發,我是再也不願去相親了;隻有從理智考慮,我才會勸說自己,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吧,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了呢。

這一天周末,又接到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電話——一個老頭兒找我。說了半天,我才明白,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在她們辦公室嘮叨起我這個人。她的同事、一位退休返聘的老太太又將我的情況說給她在書畫班的同學——這位老先生聽。老先生的鄰居正好有個獨生子,老大不小,尚未婚配。據這位老先生說,小夥子大專畢業,在機場當維修技師。

這位老先生問了我一個令我很為難的問題:“小夥子是獨生子,你們要是結婚了,你就得擔負起照顧公婆的責任,你能承擔嗎?”

雖然我完全稱得上是溫良恭儉讓的人,可是對這個問題,我還是挺反感。我這是幹嗎呀?我一個人活得挺舒服,卻給自己找了份保姆的活計,要照顧三個人。我和我媽兩個人的小家,我也算是在家裏掙錢拿主意的人,怎麼眼看著就要變成人家的長工了呢?說實話,我很討厭老頭兒的這個問話,目的不純嘛!

“如果有愛情,做什麼都可以,如果看不上,也談不到這些。” 我大致是這樣回答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忽然想到,我曾經多麼希望能和錢冰馳一起照顧他癱瘓的母親啊!

接下來老頭兒又提出一個餿主意:“明天是星期天,你到清華大學西門來吧,我見見你。然後,把小夥子叫來,你們見見麵。”

我覺得這非常不靠譜,老頭兒見我純屬多餘。讓我上門去找那小夥子,更顯荒唐。我說:“我覺得,如果小夥子有意,讓他直接來電話找我吧。我們約個見麵地點就行了。這大熱天,您就別出來了。”

人老了總愛倚老賣老,這老頭兒就是如此。他固執地非要我去清華園,我不答應,他就不掛電話,千說萬說。我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拉不下臉來,所以僵持了一會兒,隻好答應。

八月天,從玉泉路到清華園可真是路漫漫。幸好,我家門口有一趟車幾乎直達那裏。我坐上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才抵達清華大學。

我從來沒有來過這裏,發現這裏原來還是旅遊景點,很多外地孩子由家長帶領來這裏參觀。大概家長的意思是激勵孩子好好學習,將來考到這裏。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走大街,穿柳林,過小橋,來見一位從未謀麵的老者。

那老先生正在約定地點等我,一見我,他便興奮地說:“見了你的麵,我覺得你倆很合適,這事差不多能成!”他馬上拿出手機,給鄰居打電話,叫男孩過來。沒過十來分鍾,一個高大臃腫的男青年騎車來了。

“我的天啊!”我在心裏暗暗叫苦,不對不對,這個人太離譜了,我不想找這樣的人。老頭兒把我介紹給來人,讓我倆隨便聊聊,然後他就走了。

和這個胖技師真是找不著話說,我相信他也有同感,他也幾乎懶得說話。他身上的確有點北京人的狂和懶勁。

我倆七繞八繞,來到一個美麗的湖旁,那裏有很多盛開的荷花。我驚訝道:“難道這就是《荷塘月色》的荷塘嗎?”他說是吧,不是很肯定的樣子。但是,我已然很肯定了,朱自清應該寫的就是這裏。沒想到,我踏著朱自清的足跡,來進行這樣乏味的相親。

問了問他的情況,我大概了解了他的生活,業餘時間愛上網,其他時間就是上班和睡覺。他對我也沒什麼可問的,大概也是感覺不對路吧。半個小時後,我倆就各奔東西了。我漫步在校園裏,心想,糟蹋了這好景致,要是挽著愛人的胳膊來這裏,會多美啊。

走出西門,我特地在馬路邊的小店裏逛了逛,買了一條繡著花的牛仔七分褲和一件樣式很順眼的T恤,算是這趟沒白來,就當是來買衣服吧。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49.我住院了

長期的壓抑情緒終於顯現出惡果。2004年春天,我忽然感覺下腹左側隱隱作痛,甚至能感覺出那裏似乎有什麼東西。緊張之餘,我趕緊找周曉萍想辦法。

周曉萍給我介紹了一位他們醫院的腎內科專家——年輕的博士李醫生。我沒有去門診,而是直接到血透室找他。

周曉萍所在的醫院十分龐大,科係複雜,在樓裏穿行,就像走在迷宮裏一樣。你必須留心路標,記住路線,才能在出來的時候不轉向。我在這個迷宮裏七轉八轉,總算找到了血透室,這裏是腎衰竭病人做透析的地方,李醫生正在這裏忙著給病人穿刺。據周曉萍說,這是一個難度很高的工作。等了一會兒,李醫生出來了。

李醫生是南方人,年齡跟我差不多大,個子不高,麵目清朗,戴著眼鏡,說話文質彬彬,但又不乏熱情。在類似過道的辦公室裏,他了解了一下我的症狀,之前我一直吃著治療尿路感染的消炎藥,已經兩周了,症狀並未好轉。李醫生果斷地說,把所有的藥都停下來,多喝水,兩周之後再來看看。

兩周之後再去看他,他正帶學生。他說:“通過你做的化驗和這些症狀,說明你得的不是尿路感染。你也可以看看婦科,像你這個年齡,正好是婦科病高發的年齡。”他見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又囑咐我說:“你到婦科做一個檢查,檢查之前告訴醫生你未婚,他們就知道怎麼處理了。”

去婦科檢查的過程很恐怖,結果也很嚇人,B超顯示,我的盆腔裏有一個4×10厘米大的腫物,不能確定是卵巢囊腫還是腫瘤。我需要住院做手術。

我隻好安排好工作,利用休假時間去住院了。

我對看病和住院都視如畏途,第一次住院簡直是硬著頭皮去。但住院第一天就遇到一個有趣的病友,減輕了我對醫院的恐懼。

住院的是一位小妹妹,她是家人送來醫院的。她的母親自然是囉唆的,父親少言,姐姐熱情。偏偏妹妹不領情,強起嘴來。姐姐生氣地說:“你屬狗的呀,亂咬人!”媽媽對小女兒歎氣地說:“都二十七歲了,還跟小孩似的。”女孩看起來隻有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清瘦、俏麗、聰明。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她原來是個律師,怪不得伶牙俐齒的。住院因此就有意思多了,有了一個可以聊聊天的朋友。雖然後來我們轉到不同的病房,但總是一起結伴到樓下吃飯,中午到醫院旁邊的街心公園散步。

她有一個高大英俊的律師男友每晚來看她,他們從大學就戀愛了,是很令人羨慕的一對。她希望結婚能快點有自己的孩子,那種強烈的母愛,真不像這麼單薄的小女孩應該有的。總之,我有點驚訝。

她很快就做了手術,因為手術簡單,三天後就出院了。以為就是萍水相逢,不覺得以後還有聯係。結果,她在我手術當天發來短信詢問情況,後來又頻頻鼓勵。我總覺得雖然和姐姐拌嘴時的她嬌氣任性,但實際上,當她獨當一麵的時候,卻又成熟老練。可能現代社會能幹的女孩子都是這樣。

她走後,我接著住院。同病房有一位老太太,七十來歲,是位退休教師,來做化療。化療使她的頭發掉光了,她每天胃口不好,吃不下東西。每天有個漂亮的小姑娘來給她送飯,是她家的小保姆。一老一少親密得就像祖孫倆。老太太的兒女也時常來看她。老太太把住院當成過日子,每天她家的人像走馬燈一樣來去。令我驚奇的是,她把我看的《天龍八部》借去,讀得津津有味。她說以前也看過,快忘了,重翻一遍。這套書我買了好多年,要不是住院,一直沒時間看。

以為這是個絮叨快樂的老太太,有一天她突然嚶嚶地哭起來,其狀可憐。我們勸慰她,她說:“隔壁那個老太太也是化療,有老伴陪著,可我老伴十幾年前就走了。我對他說,你走有我伺候,我走沒人管。他真有福氣,我今天落得這樣……”我們以她兒女孝順來安慰她,其實心裏都很酸楚,因為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恩愛夫妻總得先後離世,那個後走的,要背負更多的思念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