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之。”
黑袍男子忽然低喚了聲。
“唔?”青袍男子忙催馬上前,湊近輕聲問:“殿下有何吩咐?”
“你此次隨我出京,諸事都得收斂,往後莫要行豪貴之舉,且休要處處招惹陌生女子。”聲音低寒,又透了幾許無奈。
青袍男子低了低頭,委屈道:“殿下這回微服簡行,身邊就隻帶了白侍衛一人,潮安北路原先是中宛的降地,民風不比京中……”
“所以你在酒樓就炫富驅人?我還不至於吃頓飯就被人謀害了。”黑袍男子打斷他,麵色不豫:“沈太傅的那點俸祿不是讓你這樣糟蹋的。”
青袍男子麵有臊意,小聲道:“殿下忘了,臣自年初起也開始領俸了。” 黑袍男子側頭,冷聲道:“是啊,我倒忘了。你沈知書是什麼人,因承父母之蔭,不需試科便可入仕,未曆官而即處館職,便是朝中的新科進士也比不上你的彩頭。……休說新科進士,我看便是當年的沈太傅,也不及你沈知書如今的名聲一分!”
“殿下……”沈知書情急欲言,卻又將嘴邊的話吞了回去,隻悶聲不吭,半晌才扭過頭衝跟在一旁的高大男人求救似的道:“白侍衛。”
白丹勇看他模樣可憐,忙驅馬過來,解圍道:“殿下看這衝州城變化可大?臣方才看這街旁各式酒肆鋪子零總不一,比起十年前來不知繁盛了多少倍,可見潮安北路這幾年來的吏治確與所奏相符,殿下的心血更是沒有白費。”
黑袍男子麵色稍霽,回頭轉望了一圈,才道:“確是同十年前大不一樣了。白侍衛可還記得,當年母皇一紙詔書停廢北麵四路敕額外的寺院庵廟,因潮安一帶上下官吏行令不當,以至多少未還編戶的年幼僧尼都無家可歸……”
白丹勇默然半晌,皺眉道:“臣鬥膽,殿下當年方始參政,奉旨勘察中宛諸路降地吏情,可卻撇開隨行諸臣、一人孤身查視數州乃返,雖說發現了不少汙吏實情、救了不少幼僧的命,可殿下此舉卻讓多少人提心吊膽、幾夜不得安眠?臣此次隻望殿下不管去哪兒都能讓臣跟著,否則殿下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臣便是有十顆腦袋也抵不過這失職之罪……”
“白侍衛不必擔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會有三長兩短?倒是我這涉世不深的人,需得白侍衛多多保護啊。”沈知書笑嘻嘻地打岔,“明日一早我要去衝州西城河邊的女學拜會學監,白侍衛可不能丟下我一人不管。”
白丹勇微微愕然,看了看他,又看黑袍男子,“殿下,這……”
沈知書衝男子擠了擠眼睛,嘴邊藏不住笑意。
男子會意,臉色和緩了些,點頭道:“茲事體大,沈太傅此次奉旨主持潮安北路的州試,衝州府的女學自然是最要緊的。延之行事向來不計後果,若讓他一人前去隻怕會出紕漏,明日便請白侍衛陪他去一趟,不過二三個時辰的事罷了,不需擔心我會出什麼事。”
白丹勇愣了一會兒,又仿佛想到了什麼,開口欲言:“可是殿下……”
沈知書卻飛快地打斷他:“既如此,那我就先謝過白侍衛了。”然後眯眼一笑,兩腿踢了下馬肚,催馬兒向前跑去。
男子揚唇亦笑,揚鞭震馬,再無多言。
初春燦陽斜落下來,映亮了他一肩淺塵,那一隻褐色左眸如同琥珀一般,清湛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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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整座衝州女學都沸騰了。
女學大院的前堂,那間常年隻供聖賢牌位、輕易不請客入的前堂,今日竟然被學監用來招待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
後院幾間學堂空空如也,所有人都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