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傷心……我沒事……”
他張了張嘴,想向對方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可是渾身沸騰幾乎不受控製的血脈,連著皮肉扯著筋骨,仿佛有一隻鋼鐵澆灌的利爪死死攫住了心髒,痙攣抽搐著幾乎痛入骨髓。
隨著巫杖抽離身體,暗紅近黑的血涓涓流出來,浸染了衣擺,一滴一滴蜿蜒而下。
烏血滴落在草地裏,瞬間抽幹了花草的生命力,腳下俱是被染黑的泥土,和一叢叢瀕死的花。
段回川捂住他泛著黑氣的傷口,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如果可以的話,他幾乎想把渾身的龍血都喂給他,可是以言亦君現在古怪虛弱的狀態,很難預料會發生什麼。
“你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麼手腳!”無處發泄的怒火立刻對準了不遠處沉默的罪魁禍首,段回川泄憤似的招來漫天雷火霹靂,盡數向他傾瀉而下。
可惜一切的攻擊都是徒勞,那聲勢浩大的火光和雷霆,除了打得大祭司的虛影重複在聚與散之間搖搖欲墜之外,並不能對他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我說過了,這是他妄圖對抗血巫咒的代價。”大祭司蹙眉搖頭,極度失望地歎了口氣,“愚蠢又倔強,你以為靠著疼痛和意誌力能撐到幾時呢?”
“什麼血巫咒?!”段回川冷靜下來,緊緊握著言亦君的手腕,至陽至純的靈力彙成一線,小心翼翼地往對方體內輸送。
大祭司看到他的小動作,輕輕一哂:“沒有用的。”
他抬起自己的手,長長的袖子垂下來,露出一截幹枯衰老的手臂,黑色的經脈從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
“那是巫族咒巫專門針對自身血脈的秘法,他是我的兒子,體內流著我的血,我對自己下咒,即是對他下咒,我控製自己,便如同控製他。”
“……你神經病啊?!”段回川覺得自己一輩子的髒話都能在今天罵個幹淨,低頭看一眼雙目緊閉的言亦君,臉色越發森冷陰沉。
大祭司不以為忤,反而淡淡地笑了:“昔年在龍族祭典上,你替你生受了一箭,上麵的巫毒原本無藥可解,唯用此種更為歹毒強橫的巫咒,衝淡了箭毒,才得以救回一名,若不是我這麼做,他早就死了。”
段回川嘴唇動了動,鷹一樣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怎麼解咒?!”
大祭司平靜地回視:“這世間唯有我可以解咒。二太子殿下,我說過了,你若是肯交出聖戒,乖乖跟我走,我自會救他,他畢竟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又怎麼忍心看著他去死呢?”
“跟你走?”段回川眉頭深深擰起來。
“不要相信他……他要害你……不許去……”言亦君長睫顫動,奮力睜開眼,消瘦蒼白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都要耗盡他全部的力氣。
段回川深深望著對方褪去了血色的嘴唇,安撫地點點頭:“我哪裏也不去,你放心吧。”
言亦君勉強騰出一隻手,壓榨出最後一絲巫力收斂了腹中的傷口,緩緩起身,挺直脊背,讓自己盡量看上去沒有那麼狼狽虛弱。
“我們離開這裏,我觀察過了,他的影身也有弱點……不能離開這片樹林。”
“可是你身上的咒……”段回川扶著他,承擔起所有的重量,可是懷裏的人那麼輕,像是被風一吹就能卷走似的,可是他的脊梁依然筆挺如出鞘的劍,仿佛山嶽風霜壓下來,也不能使之折腰。
言亦君慢慢勾起一個陰沉而傲慢的微笑:“大祭司不會讓我死的,他還要留著我的性命要挾你呢,你說是嗎?我的好“父親”?”
大祭司深深望著他,默然無語,似有些意外,又似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