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1 / 1)

霄的勇氣和執念,配上將才梁有善良口中的‘荒謬’二字,真的頗有滋味。她這一生的確活得荒謬,構陷所愛之人,淪落青州為奴,顛沛流離,痛失親子,愧對女人們……但宋簡卻在彼岸,像娑婆之外接引的渡人一樣,孤零零的一個人,張開雙臂,承受了她全部的傷痛,解釋了她所有的荒謬。

他是她的倚仗。

“殿下,親手護下的人,今日親手殺。為了我梁有善這麼一個閹人,值不值得啊。”

梁有善的聲音尖銳的刺耳。

秋風瑟瑟,一下子就送出去好遠,那一個刻意拖長的尾音甚至在風裏打著旋兒,招搖地婉轉起來。

“你要什麼?”

“嗬……”

梁有善抱臂而立:“這就對了,殿下,我要什麼,我要宋簡受死。這些人那一路得退回哪一路去。”

“去你個祖宗奶奶!”

樓鼎顯哪裏聽得下去他說這些。怒目圓睜,要不是被顧有悔摁著,早就要不顧什麼皇帝死活,上去卸肉塊了。

紀薑仰起頭,望了一眼麵前巍峨的文華殿。

皇帝原來是住在乾清宮,後來因為膽怯,就住到了文華殿的後殿當中,這處當年接受百官朝拜的輝煌之地,曾經葬送宋子鳴血汙之地,諷刺得成了一個少年天子自困的牢籠。

“來人,把萬歲爺請出來。”

少帝幾乎被嚇瘋了。自從紀薑離開的帝京城以後,梁有善就成了他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本能地順著他的意=

這邊, 鄧舜宜正與趙鵬扶著少帝起來, 鄧舜宜到底是柔和的人,見了身旁瑟瑟發抖, 滿臉是淚的大齊皇帝,便將他往身後護,一麵對趙鵬道:“你帶萬歲爺避到慈壽宮太後娘娘那裏去。”

“不用, 就請萬歲爺在這兒看著。”

趙鵬是吃不住這對皇家姐弟之間的關係的, 然而見少帝聽紀薑這樣說,也全然沒有挪走的意思,他也就把鄧舜宜的話當成了耳風。

“紀薑啊。”

梁有善也喚出了她名諱。滿眼被血絲充得通紅。

“住口。”

梁有善仰起頭來, 凝向紀薑:“你的名諱,喚不得啊?公主?庶人?”

樓鼎顯道:“你根本沒有必要跟這個人說這些,一刀就砍了,把他的狗頭扔出去, 裹起來給外頭孩子們當球踢。”

他說得血腥,梁有善卻絲毫不怯:“你問問她敢殺我嗎?”

“她又什麼不敢殺你的。”

梁有善沒有理樓鼎顯,隻迎向紀薑的麵目。複雜的人, 自然有複雜的心,這就好比是文明的詛咒,與文化的悲劇性宿命一樣。樓鼎顯聽不懂梁有善接下來的話, 但紀薑卻還是聽懂了。

“紀薑,你要殺我, 你也該死,我是有罪, 那麼你呢。你活著,活對了嗎?你不該拿一把劍自刎在宋子鳴和他女兒墳前,不該剔了你這一身骨肉,還給你的至親父母嗎?”

他越說聲音越大,竟逐漸有癲狂之勢:“你謀害親夫在先,背叛親族在後,你先可不顧宋家人死活,後可將你的家國拱手讓人,你才是這個世上最該死的人!”

人言如猛獸,張牙舞爪地撲到她麵前。

她雖是公主,可她終沒有活在一個太平盛世,她活在權力與權力不斷傾軋,愛人與親人生死相搏的修羅場中央,生離死別,立場顛覆,她拚盡了所有的力氣不沉淪,不失控,但最後一眼回望。她還是遍體鱗傷。

這一生錯漏百出,她過不好了。

嗬嗬,真的是過不好了。

她聽著梁有善的狂言,她不由抬起了頭來。

天頂上終於飛過一行大雁陣,滿目死灰,這也算是晴空當中唯一的活物了。

突然有一雙手從背後捂住了他的耳朵。

“紀薑,別聽。”

紀薑渾身一顫。一時竟不敢回頭。

而那人卻柔和地笑了一聲,借著續來和煦如如常地聲音,“父親恕你,意然恕你,我也恕你。”

他離得很近,鼻息一陣暖一陣涼,“紀薑,宋家恕你。”

“你……怎麼來了。”

背後的人沉默了一陣,“怕你哭,就來看看。”

說著,他鬆開捂在她耳朵上的手。撩開身上的袍子,對著少帝屈膝跪下來,腿疾正疼得深,他皺了皺眉,不得不用手撐扶著地。

“別跪……”

紀薑轉過身去,他卻衝著她搖了搖頭。

繼而望向少帝:“萬歲,臣是內閣輔臣宋簡,自入朝以來,今日是頭回麵聖。”

他頂直脊背:“宋家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