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1 / 3)

天兩頭地下雨,整個帝都如同浸了水汽的蒸籠,又潮又悶。遙遠天際線傳來鼓擂般的悶雷,讓顏綺薇下意識想起七年前梁宵病發時的模樣。

都過了這麼多年,他對於雷雨天的病態反應應該已然痊癒。

——可還是不對勁。

流動的雲流覆蓋下層層陰影,夾著雨的細風拂動行道樹的疏影。車內寂靜,滲進晦暗不明的光。

梁宵沒有說話,長睫沉沉下垂,唇角抿成一條平直的線,如同在竭力克製著什麼。

顏綺薇看見他壓在方向盤上,蒼白且突出的骨節。

她半張了口,壓低聲音:“這裡離我家不遠,去那裡休息一下吧。”

*

這件事不太對勁。

顏綺薇想。

在高二時,梁宵的應激性精神障礙已恢復許多,即使偶爾遇見雷雨天,也不會表現出太過痛苦的神情。

可如今他分明在咬著牙苦撐,從緊蹙的眉頭裡可以明顯看出隱忍之意。

這麼多年過去,他的病症居然比之前更加嚴重。

窗外雷雨聲漸大,顏綺薇將他安置在沙發上。梁宵勉強笑了笑:“你別擔心,這個症狀並不嚴重,我隻是有些累。”

這當然是在騙她。

顏綺薇心下明瞭,輕輕撫上他手心。青年指尖微顫,反手將她整隻手握起來。

她想問為什麼,聲音卻被不知名的力量堵在喉嚨裡,這個現象反而讓她明白,加劇梁宵病症的原因與自己有關——或是說,與活在幾年前的梁薇有關。

一個念頭自心底席捲而上,顏綺薇想,或許梁薇去世的時候,也正是這樣的雷雨天氣。

可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給予梁宵的刺激才能不亞於那麼多年被折磨的經歷?

她不敢想,也想不出來。

更何況在另一個時空裡,留給她的時間也不多了。

現在她以“顏綺薇”的身份坐在梁宵身旁。

他難受得厲害,臉色蒼白得如同一麵薄紙,有汗珠自額角滲出來,被她極盡輕柔地抹去。

忽然梁宵安靜抬眸,聲音微弱得快被雨點聲吞噬殆盡。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眸子裡映著水汽,用接近於哀求的語氣:“能抱抱我嗎?”

在根植於顏綺薇腦海中的小說裡,梁宵被描述成一個偏執寡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麵對女主角時,從來都清冷陰鷙得近乎霸道。

可如今當他真真正正地遇見了心儀許久、失而復得的姑娘,反而產生了股近鄉情怯般的遲疑,熾熱的情愫全然被悶在胸口,隻能輕輕地問她,能抱抱我嗎。

這五個字比其他任何天花亂墜的情話都更加令人心動。顏綺薇沒由來地眼眶一紅,緩緩伸出雙手,自他鬢角撫掠而過,最終停留在梁宵後腦勺。

緊接著手腕稍一用力,將他的腦袋攏至肩頭。

他身體僵硬如鐵,臉頰發涼。

手指摩挲於青年柔軟的髮絲,她似乎聽見梁宵低低笑了一聲。

然後他反手摟上顏綺薇後腰,烙鐵般的指腹沉沉壓在脊椎上。沙啞聲線如同一團棉花,隨噴薄的熱氣彌散在頸窩裡:“薇薇啊。”

第38章 單車

時間未至傍晚, 暮色卻已被細密的雨絲沉沉壓下來。

晨光將消未消, 潮濕的水汽一點點浸潤在寂靜空氣裡。客廳裡沒有開燈,濃密的樹影被夏風揉成亂糟糟一團,將他們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下。

輕薄吐息撩動垂落於肩頭的髮絲,漫無目的地擴散於顏綺薇耳垂與後頸,所經之處皆留下一抹曖昧的溫熱,讓她忍不住微微戰慄,渾身沒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