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路一來卡位變道超車急剎,生生將二環路開成了f1賽車道。這會兒司機讓一個車超了,罵罵咧咧一句,立即緊盯著前方,緊隨而上。眼看著就要趕上了,突然前麵出現了限速標識。司機猛踩剎車,程如墨一聲低呼,差點撞到前麵的隔離欄上,立即伸手撐住了,膝蓋上的藥卻撒了一地。

陸岐然低沉的聲音冷不丁響起來,聽不出喜怒:「師傅,您開慢點,她剛剛做完手術。」

程如墨聞言,立即抬頭往前麵看了一眼。

到了之後,陸岐然仍將她這麼抱著,一路上了六樓。他體力雖好,抱著一個人爬這麼多級樓梯也不免有些喘。他在門口停下了,說,「踩我鞋上」,便將她慢慢放下來。

程如墨垂眸,照著做了。

她腳瘦而白,踩在他黑色的皮鞋上,顯出幾分荏弱之感。

陸岐然將手裡拎著的鞋子扔到她腳邊,程如墨將鞋子穿上,站穩了掏出鑰匙開門。

正要走進去,身後的陸岐然卻轉身朝樓梯口去了。程如墨一怔,卻也沒問他做什麼,將高跟鞋脫掉,換了拖鞋走進去。

她沖了杯紅糖水,坐在餐桌邊慢慢喝著,過了片刻便聽見外麵又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陸岐然手裡提著隻行李袋出現在了門口。

程如墨省過來,知道他是先來了這裡,將東西存放在傳達室了。

她將杯裡的紅糖水喝完了,起身去浴室洗臉。鏡子裡的人黑眼圈似有臉盆般大小,襯得臉更加憔悴蒼白毫無血色。她覺得此刻自己說不出的難看,卻又死盯著看了片刻,然後旋開水龍頭,接了捧水,澆到臉上。

洗完以後出來,望見陸岐然正翹腿坐在她方才喝水時坐的位置上。程如墨看他一眼,「我去睡會兒,你自便。」

她走進臥室背對著門躺下了,不過片刻,聽見外麵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後陸岐然腳步漸漸靠近,在她床邊停了下來。

程如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緩緩翻過身來。

臥室窗簾隻開了一線,陸岐然的臉隱在晦暗之中,表情全然看不分明。他便這樣居高臨下地看她,看得她忐忑心驚。

過了片刻,聽見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瘖啞,彷彿陳了一夜茶水,「你憑什麼擅作決定?」

程如墨一怔,正要開口,陸岐然往前一步,她床邊坐了下來。

程如墨感覺床陷下去分許,此刻距離近了,能清楚看見他眉峰緊蹙,眼中情緒複雜難辨。她斂了目光,低聲說:「這肉上的鉤子好比達摩克利斯之劍,除掉了不正遂了你的心意?」

下一瞬,她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攫住了,她痛得低叫一聲,抬頭再看陸岐然,卻霎時被他眉宇間駭人的怒氣驚住。

「你憑什麼擅作決定?」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極冷。

程如墨張了張口,皺緊眉頭,「你放開,我疼。」

這樣僵持了許久,陸岐然最終收了手。程如墨握住被捏得幾乎腕骨盡碎的手,靜了許久,淡淡開口:「黃體酮缺乏導致自然流產,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到。那個時候我正出血不止,等不到你做決定。」

她解釋完,也不看陸岐然表情,接著往下說,聲音漸漸帶了幾分冷硬,「既然是稀裏糊塗來的,也就這麼稀裏糊塗去吧。也好,反正是名不正言不順。我這人有時候特別固執,自己不去輕易嘗試一回絕不輕言放棄。小時候有次跟堂哥出去玩,看他從山上一個斜坡上往下跑,我覺得好玩,也想學他。他不讓,說我不會控製力度。後來我一個人偷偷去了那山上,順著坡往下跑。跑到一半我便發現不對——剎不住自己的腳步。最後我撞上塊石頭,才停了下來。」

她伸手指了指頭頂,「頭給石頭撞破了,去醫院縫了三針。要問我後不後悔,肯定是後悔的。但如果不試,我永遠不知道那是種什麼滋味。」

程如墨抬頭看著陸岐然,「你不是想問我圖你什麼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

第22章 自食其果(五)

「我爸和我媽剛剛完婚就從瑜城到江城來工作,我在老家讀了兩年小學,三年級轉過來。那時候農民工哪像現在這樣值錢,我爸學過木匠,賺得雖比提灰桶的小工好些,但也隻恰恰夠一家三口的花銷。」程如墨將臉埋進被子裡,聲音隔著布料傳出來,沉悶鈍重,「所以讀小學那時候,看見別的小姑娘玩什麼我都想要。芭比娃娃,貴點兒的雪糕,特好看的白紗蓬蓬裙,當時流行的背帶裙……我父母哪懂這些,覺得我能吃飽穿暖就行。後來上了初中,上了高中,身邊的同學換手機,換mp3……我沒有一次找家裡開口要過錢。我窮嗎?和那些吃穿都成問題的人比起來,我當然不窮。但吃飽穿暖隻是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在這以上的一切,二十歲之前,我基本處於一種極度匱乏的狀態。」

「別說我虛榮,十幾歲的小姑娘誰不虛榮?隻是有人有本錢虛榮,有人隻能把這些物質的虛榮用其他途徑發洩出來。好比我強求自己每次語文考試必須是全班第一,我必須比那些隻知道穿衣打扮談戀愛的小姑娘學識淵博……所以我特討厭那時候的自己,明明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還使勁裝得清高不凡目下無塵。 後來我上了大學,可以自己賺外快了,也有了些許稿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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