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怎麼回答?最後他們決定生了孩子再回來,於是整個初三,我就住在學校裡,週末的時候去我父親一個朋友家裡借宿。那時候青春期,女生三天兩頭鬧矛盾。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初中時候尤其不會跟人打交道,結果被寢室七個女生孤立。當然這些事現在看起來都不算什麼,但放在那時候,真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每天睜眼閉眼之前,都想著這日子什麼時候能是個頭……後來我考上江大,有次過年回家,跟奶奶一起睡。早上醒來聽見奶奶跟人聊天,說,如墨能幹是能幹,可惜是個女孩兒……」
程如墨頓了一下,冷笑一聲:「誰他媽不希望自己是個男人,仗著自己帶個把就能高人一等……」
陸岐然搖搖她的手,「好好說,別帶偏見。」
程如墨頓了頓,神情懨懨,「沒什麼可說的了……他竟也好意思嫌棄我,也不想想我這性格誰是始作俑者。當年b超還能看性別,他怎麼不早一把掐死我得了,」 她望了陸岐然一眼,忽而一笑,說,「你挺大本事的,沒往後縮,也不怕我爸一酒瓶子敲你腦袋上。」
「你跟他吵架,但我不能幫著你,不然就是陷你於不義。」陸岐然看著程如墨,笑了笑,「至於有沒有本事,伸是一刀,縮也是一刀;我要是這時候縮了,以後恐怕再也沒機會伸了。」
「你不說我還忘了,」程如墨將手抽開,看了看無名指上的戒指,閉了閉眼,伸手去取,「事成了,也該還給你了——雖說是個高仿,不過做得挺精緻。」
陸岐然立即伸手將她手指捏住了,低頭認真看著她,目光裡彷彿含有溫度,聲音壓低,帶著幾分讓人心醉神迷的磁性,「戴都戴了,就別取了。」
第27章 自食其果(十)
程如墨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時沒有說話。
卻聽見耳邊陸岐然說:「商場別的不說,賣珠寶的地方挺方便,一進門就是。我也不知道確切尺寸,叫人比著我小指拿的,既然合適,」他將她手捏得更緊了,「就戴著吧。」
程如墨聽得恍恍惚惚,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喉嚨裡好似梗了一塊兒,心裡又軟得一捏就要塌陷,叫一種莫名的情緒漲得滿滿當當。又忽地想到張愛玲的《色戒》,心道雖然不是鴿子蛋,但她也好歹體驗了一番王佳芝收到戒指那時的心情。
果然女人都是物質的,修煉得再如何百毒不侵,看到鮮花和鑽石也無法做到完全不動容。
她想著,想想再回答他。這一想就想到下車,她在前麵走著,陸岐然跟在她後麵半步。她身體仍不舒服,走得慢。樓梯裡聲控燈壞了一半,陸岐然打著手機為她照明。兩個人隔得近,程如墨感覺他呼吸就在耳邊,讓她想到那晚,也是這樣的曖昧,讓人像微醉了一般,神思飄飄蕩蕩浮在雲端。
到了門口,她去摸鑰匙,便又看見了指上的戒指。
她指尖碰著那微涼的石頭,低頭看了幾秒,覺得眼突然有些澀,揉一揉就能掉下淚來一般。她歎了口氣,飛快將戒指取下來,拉過陸岐然的手,將戒指塞進他手心,笑了笑,說:「你這人真是狡猾,在我爸媽麵前說的這一通話,算是徹底把我架起來下不去了。」
陸岐然微蹙眉看著她。
「但結婚畢竟不是買戒指,不是瞧著成色不錯價格合適刷個卡就行的。」她眨了眨眼,「我得好好想想,不然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嗯,」陸岐然往前一步,忽將她腰攬住了,「我給你十分鐘時間,你現在就想。」
「十分鐘夠幹什麼?」程如墨忍不住笑,「咱倆雖說是大學同學,認識也快有十年了,但單獨相處的時間,滿打滿算夠一個月嗎?你說要是結婚了,結果我發現你吃飯還吧唧嘴啊,上廁所老是忘記衝啊,一脫鞋味兒還不怎麼好聞啊,睡覺還打呼嚕啊,這多影響你英明形象是吧?所以我得考慮清楚了,你也得考慮清楚,」程如墨抬頭看他一眼,「就像我大姨說的,我這人長得不算頂好看,脾氣還忒臭,長得瘦屁股也不大,估計還不怎麼好生養。而且吧,我是摩羯,你是獅子,我以前查過了,這倆星座速配指數隻有38分。」
「要論滿嘴跑火車,你也不遑多讓,」陸岐然低頭看著她,「你在怕什麼?」
「我不怕什麼,」程如墨直視他的目光,「但真的,我們還是好好想想。我知道這週末過得有點異彩紛呈了,三流編劇寫的連續劇似的。你聽到了一些話,產生些保護欲愧疚感,也是正常的。」
「所以在你看來,我可以為了愧疚感為了保護欲跟你結婚,就是不能為了想跟你結婚而跟你結婚,是吧?」 陸岐然語氣聽不出喜怒。
程如墨斂了目光,淡淡說,「我怎麼知道這戒指上是不是帶著個鉤子。」
陸岐然目光頓時一沉,手掌使勁將她腰捏緊了,將她身體往前一帶,緊貼著自己。他呼吸幾乎就這麼噴在她臉上:「程如墨,你非得這麼記仇?」
程如墨方纔這話說出口就後悔了,但道歉的話卻如何也不說出口。
這樣僵持了片刻,她放軟了態度,低頭細聲說:「你讓我好好想想。」語氣不像是商量,倒像是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