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席上,早已不知做了幾個回籠夢,就連坐在對麵等著挨審的蘇二娘也忍不住被他的睡意侵擾,一個勁兒的“磕頭”。
“轟隆”一聲,鐵門響將兩人的清夢全部打碎。
“王少卿!東西送來了!”衛士小跑而入,雙手奉上一本藍皮的小冊子。
王君平一臉茫然地從席子上坐起來,單手呼嚕了下泛油的臉,接過,隨手翻了幾頁,然後用力抻了下筋骨。
“終於可以開工了。”他說著,晃悠悠地站起身,到後麵架子上隨手挑了幾樣看起來很可怕,甚至還帶著血跡的刑具,框框扔在地上,說,“雅竹娘子的證詞已經落實了。接下來,就輪到咱們了。”
蘇二娘一聽雅竹已經招了,整個人登時垮了下來,再一看那刑具,終是跪在地上連磕了好幾個頭,“大老爺,別審了,奴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奴招,奴全招!!”
王君平正彎腰撿刑具,聞言,身子一頓,便慵懶地站起身。
“怎麼能這麼沒骨氣呢?”他俊臉一皺,遂鬆開撿刑具的手,冰冷冷地說道,“那麼,先回答我幾個問題。”王君平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問道,“你是不是請道士在店裡驅過邪?”
蘇二娘微愣,不得已的,點了點頭。
“道士是否進過酒窖?”王君平再問。
蘇二娘知自己上回欺瞞了大理寺,稍有膽怯,小聲應道:“確是……因為若是店裡鬧邪物必然會影響生意,所以奴便將道長請入酒窖進行幾日作法,那幾日道長不讓任何人進入,前幾日奴放在上麵的酒賣完了,這才不得已讓人去拿,結果就看到了白骨,於是、於是奴也是馬上上報了京兆府,未曾想過隱瞞……”
“是你不想隱瞞,還是因為見證者太多,所以不能隱瞞?”王君平挑了眉。
蘇二娘身子一晃,尷尬地扯了下厚唇,“當然,當然是不想……”
“那麼說說你請的那位道長吧,何時離開的?”
“道長?道長其實多日前就離開了,但那日奴入酒窖拿酒時發現酒窖的門竟是沒鎖的,道長離開時也並未打招呼,中途是否有人又來過奴確實也不知。”
這就麻煩了。
王君平不由撇了下嘴,隨即一字一句問道:“行吧,最後一個問題。進過酒窖的道士是哪裡來的,姓甚名誰?”
蘇二娘戰戰兢兢地伏在地上,恍惚地回答著:“是玄風觀……玄風觀的道林師父!”
……
日漸黃昏,長安的天仍是陰沉沉的,像是有著散不去的風沙。大理寺議事堂的窗子吹得來回擺動,仿佛有什麼要破窗而入。
“玄風觀……”
唐玄伊的桌案上,已經擺上了雅竹與蘇二娘二人的全部口供。此時蘇二娘已經被押送禦史台,準備接受關於“行賄”的新一輪的審訊。而雅竹則以證人的身份同時被送往禦史台。在臨行前,他讓雅竹繪下了一幅鳳宛的畫像,乍一看是一名穿著紅裙的平凡女子,雖然據聞她十分有才學,但相貌確實不算出眾,也沒有任何特點,大概就算拿著畫像與旁人一一問過,也不會對畫上女子有半點印象。
也就是說,畫像尋人,基本不會有任何結果。
鳳宛這邊沒有特別的突破,更麻煩的是,蘇二娘竟然供出了玄風觀子清道人的關門弟子,瞬間將事態變得極為嚴重。
玄風觀乃是陛下欽點的道觀,子清道人與陛下關係甚好。也因為這層關係,朝裡大臣無不前往玄風觀與子清道人交好的,若是兇手真是與道林有關,大理寺的調查很有可能會被各方壓得束手束腳。
玄風觀輕易動不得,除非有確鑿證據直接抓人。可不直麵道林,便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便不能直麵道林,結果回到了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問題上。
唐玄伊用力捏了下自己的太陽穴,頭是越來越疼。
這時議事堂裡傳來了輕巧的腳步聲,唐玄伊抬眸,看到了正拿著另一個小冊子而來的沈念七,她將冊子一如既往地放在唐玄伊的案前,點了點上麵的字,道:“唐卿,兩具骸骨的身份和資訊已經確定了,確實是霍玉與穀達。”
對,還有死亡的七品官,他們與鳳宛的關係已經有了,但他們與道林的關係又如何?
唐玄伊沒有看冊子,隻覺得頭更疼了。
念七伏案仰視唐玄伊緊蹙的眉頭,又垂下視線看了下雅竹與蘇二娘的供述,此時狀況了然於胸,便不加打擾,準備小步溜走,趁著唐卿思索案情偷口酒去喝。
唐玄伊聽到離去腳步聲,有點納悶今日沈念七的乾脆,遂透過指縫看向念七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