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香香一大早就跑到村頭,眺望山下大路。
山野上林木繁茂,山下的大路蜿若遊龍,直通天邊。天邊煙雲浩渺,天地連成一片。景象蒼茫,讓人心裏空落落的。她此時心裏也空落落的,又滿懷著希望。她提醒自己,別去癡心妄想,李東生不過是說說而已,怎麼能當真?她覺得自己可笑,竟會等著這麼不著邊際的事兒發生。
走回家來,院裏轉了幾圈,拿起這個,放下那個,毫無目地。不死心,又靠在門口,盯著村口大路繼續瞭望。
那裏一直靜悄悄地,偶爾有幾個人影,是下地的人們。
那天從飯店出來,香香還擔心李東生會問什麼。比如,你們都談了些什麼?或者,你們倆個人怎麼在一起待了一下午?這都將讓香香心慌意亂,隻能跳車走人。還好李東生隻是專心開車,並沒問她什麼。直到車子出了縣城,駛上了回村的路,香香才輕輕地鬆了口氣。自己僥幸的想,可能李東生真的不知道下午房間裏發生了什麼事。她驚訝的是吳局長的大膽,毫不猶豫,就動手動腳摟摟抱抱。脫她的衣裳,跟本不問她是否同意,就粗魯的把她壓在身下。也不怕她喊叫,根本不擔心她會不會告發。
霸道!
這是香香最終的結論。
但明知道霸道也沒辦法,因為吳局長不但有膽量霸道,也有權力霸道。
香香不由埋怨起李東生來。
“你說買煙,怎麼一去就沒了人影。”
李東生一臉無辜。“哎,我的事兒也太多。買了煙,才想到,縣裏的幾個部門好久沒去走動了,趕忙去轉了轉,應酬一下。做人不容易呀!”
香香沒再說這個話題,也怕他問。
“我回去安排一下,時間就定在大後天吧!先給你放兩卡車煤炭下來。這兩天你別離開,等著接煤。能不能搞得成,看你自己啦!”
李東生說的漫不經心,香香可記得結結實實,早就把院門口掃的連一根草刺都沒有。
這是在忙什麼?過路的人問,曬糧食還早著呢!
香香嗬了幾聲又跑到野地裏去。占據了她全部身心的等待,讓她激動不已,像懷裏揣了隻小兔子。她不安的在田野裏走來走去。身後的核桃溝村隱沒在樹林裏,炊煙拖出長長的雲帶,呈現出一片安寧的風景。她隨時都能想象出村中的生活。想到這近在身邊的山川大地,香香少有的喚發出一種親切感,就像麵對母親那樣。陰霾的心情像浮雲掠過,一路退去。蒼翠的山巒顯現出來。草地連接著山坡,一片鮮亮透明。生機勃勃的大地從腳下直達天邊。與無比柔和純淨的藍天揉合在一起。就像有一支在心裏掩藏了很久的歌,在天地間被唱響……香香深深呼吸,像穿越了長長的隧洞,終於到達洞口看見了光亮,心情雲開霧散,感受到一種奇麗,一種歡欣,一種躍躍欲試。眼前波光蕩漾,仔細一想,又找不到生活到底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身邊景色依然,但就像注定要拯救她的心情,山下高高的揚起一片塵土,塵土中很快鑽出兩輛大卡車。車上的煤塊偶爾發出亮亮的反光。
來了!真的來了!
當盼望的事情真成了現實,她竟然愣在哪裏。
轉眼卡車已經到了近前,司機探出身來,問,“季香香是這個村的吧?”
“我就是。”
香香回答。
“你就是這村的人?”
卡車司機一臉的不相信。他們自認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看人看事走不了眼。
“那還要什麼證明嗎?”
“那倒不用。”
“你以為我是幹什麼的?”
“我還以為你是外邊來住村鍛煉的演員。”
“演員?演員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幹什麼!”
“你還別說,現在城裏人就愛往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鑽。”
“他們是圖新鮮,我們可是要過這種日子。”
“倒也是。”司機都是自來熟,又熱情,又繞舌。“車停靠在哪兒?”
香香趕緊遞上早準備下的香煙,指著村口早就清掃出來的空地說,就是那裏。
司機小心地把車靠上去。
“你們歇會兒吧!其它不用管了。”
這時,車邊已經陸續圍上了人。小小山村,停了兩輛大卡車,是村中發生的大事。人人都想知道,是車子來捎帶什麼人,還是司機走迷了路。再不就是村裏發放什麼東西。待看清是煤,車邊也沒有馬一山,馬誌福的身影,就更加疑惑。
“香香,是你家的車子麼?”
“怎麼要這麼多的煤?”
“依我看,辦工廠都夠了。”
“季家這是要辦什麼大事?”
“一個單身閨女,能辦什麼大事。”
人們七嘴八舌胡亂探問。
也有的存了心眼,小聲議論,“別是用了什麼歪歪心思弄來的,那可是犯法。”
“古人說,家貧萬事哀。季家的日子跟水洗過似地,年輕人,忍受不了這份貧苦,或許會動些別的腦筋。”
有見多識廣的人說的委婉。
“現在的人,膽子大的很。”
有的人分明看透世事,話說的直截了當。
這些猜測並沒阻止村裏人的腳步。
香香一直守在車旁,誰的問話也不回答。等人們圍的差不多了,香香才爬上煤車,說道:
“我來跟大家說一聲,東山礦上的李老板想幫村裏一把,提前給大家運來兩車取暖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