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央在三十二重天的紫英殿養傷,蓮順便跟她一道上了來。
此時她正歪倒在榻上,無所事事的聽外麵的荷花給她嘰嘰喳喳的講笑話,青龍主的龍珠調理過的身子恢複得很快,雖不能立刻能跑能跳,但翻個身總歸不用再求人了。
嘖,這些小荷花大概真的就隻有這一隅之地可以生存,來來回回就是些家長裏短,反正薑央聽得是昏昏欲睡,那把破劍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也不來給她找個樂子。
無聊透頂。
“咻——”一聲,一道紅色的劍光橫空出世,連紫英殿外的欄杆都崩壞了一個角,又毫無阻力的一飛衝天了,直指向天帝所在的淩霄寶殿。
薑央隔著殿門,遠遠仿佛看到尾端還掛著個麵容呆滯的天兵,約莫是沒體會過這麼刺激的玩法,嚇傻了。
小荷花們嚇得“嘰裏咕嚕”的亂叫,齊齊倒頭栽進了水裏。
“薑央,速來見我!”
她雙眸一震,來不及多想就連滾帶爬的下了床,亂七八糟的準備跳下凡,凡還沒下成,差點摔了個大馬趴,斜裏忽的橫過來一隻手,將她一把接住,蓮的臉臭得幾乎都能聞見味兒了。
薑央瞪她:“你幹什麼?”
蓮冷哼:“我不來?你打算就這樣屁滾尿流的滾到你的王身邊麼?”
薑央心裏急得很,沒時間和她鬥嘴耍貧,忙討好的衝她一笑,道:“那你幫一下我嘛,我要去見王。”
蓮卻不為所動,看著她,神色愈發的冷淡。
薑央也不耐煩管她那點小情緒,漠然的點了點頭,道:“那我自己下去了。”
說著她就真的要“屁滾尿流”的滾下凡,蓮手臂一撈,箍住她後腰,腳不沾地的飄了出去,頂上的三十三重天已有響動,楚茨此舉,無疑是將薑央暴露了出去,很快的,天帝便要找薑央來質問了。
薑央被蓮護得很好,連下三十二重天的暴虐的罡風半點毫毛都刮她不著,此時蓮側臉對著她,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問了一個在她看來相當莫名其妙的問題:“嗯……薑央,你喜歡我麼?”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問這些亂七八糟的。
不過她將這當作蓮這破劍又間歇性抽風了,當即十分痛快的回道:“不喜歡啊,你不是知道麼?”
“嗯。”女人低聲道。
即使隻能看見側臉,薑央也能感覺到她不對勁。
她驀地就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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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混沌界中,楚茨就仿佛一個旁觀者,完完整整的把她的人生重新過了一遍。
她躺在地上,手腳無意識的痙攣著,魂識仿佛被什麼牽引出來,站在她的*旁邊,手足無措的局促著。
就在這時,什麼東西清脆的裂開了,她尚未來得及分辨,又是一聲轟然巨響,模糊的身影手持巨斧硬生生將天地劈開一道裂口。
是了,是盤古。
昔年盤古開天,雙眼為日月,其心化為昆侖。昆侖山下有億萬丈深淵,那時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單純,單純的善,單純的惡,善意被盤古全部分給了他的女兒,留給萬妖窟的,便是舉世無雙的惡。
它們凶狠毒辣,天生便知道蠶食同類來讓自己變得強大。弱小的被強大的吃掉,強大的被更強大的吃掉,一萬年內前仆後繼的出了數十個王,時間久了,穢物們進化出了靈智,又無師自通的學會互相勾結,從單打獨鬥變成了打群架。如果能就此抱團的穩定下來便好,興許哪天也能衝出萬妖窟,可惜團夥中也是誰都不服誰,但凡有個敢冒頭的,其餘妖便群起攻之,徹底斷了它的後路,別說做妖王,屍骨無存的連鬼都做不成。
注定永遠隻能是些不入流的汙穢東西。
萬妖窟足足亂了幾十萬年,就在昆侖山巔一片祥和準備孕育出世上最純善的昆侖神時,這裏日日屍橫遍野、幽暗作嘔。楚茨便是這個時候出生的,嚴格來說,她不算是妖生,那時妖界正遭遇一場大暴動,死的妖頃刻間堆積成山,她從屍體中孕育出生,是屍山血海間開出的最豔的花。她極刁鑽,極凶狠,極小的身子偏偏蘊含著不死不滅的力量。
楚茨站在那個正縮在角落嚼著捕獲的妖怪碎肉的小女孩身邊,忽然就很想去摸摸她柔軟的頭頂。
那是小時候的自己。
好久不見,小楚茨。
她微微笑了一下,手指意料之中的從對方身體裏穿了過去。
那女孩生來就不像其他妖物,她十分愛幹淨,每次吃完東西都要仔細檢查有沒有留下髒東西,她的眼神溫潤有光,不似妖物渾濁。女孩若有所感的抬頭看了虛空一眼,楚茨才發現她瞳仁漆黑,最深處卻有一點光,像是總也燃著不死的火種。
她擦擦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短暫的隱蔽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