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關關雎鳩(18)(1 / 1)

妻子這麼決絕地出走真的僅僅是因為女兒的教育嗎?這像是一場戲的最後一句台詞,應該是男主人公的內心獨白,但是一定要讓觀眾聽到,並且跟著自己一起去思索,並產生巨大疑問。

那天他從機場回來後就到了校園,然後遇見了她。他離開了一個女人,卻又見到了另一個女人。前一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另一個女人究竟是誰,他並不知道。他與前一個女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沒有任何想象,隻有現實的冰涼,其他男人對妻子性感的身體有邪念,他卻沒有任何感覺。而他對另一個女人完全不了解,僅僅是那些最表麵的東西在讓他激動。他是一個幼稚、簡單的男人嗎?當然不是。

那你的心跳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時,他們在樹下站了有一段時間了,盡管從對麵樓上反射過來的紅光讓他們都知道黃昏已經來臨,對話卻在繼續:

聞迅老師去哪兒招生?

他聽她這麼問自己,內心又有些冷卻了,像是舞台上因為演員忘詞而產生的冷場。因為,這說明她並沒有特別關注自己。從在國際會議中心開完會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假期已經結束,又要開學了。他經常想起她(當然,也並不是時時刻刻),他也沒有特別去關心她。他的激情和平靜都是瞬間產生的,他對女人的態度因為經曆過多而變得複雜、矛盾,並且缺少持久的耐心。但是她呢?她連自己去哪兒招生都不知道。

我去武漢,你呢?

他回答她,有些羞愧,自己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兒招生,而是在為妻子與女兒的離開難過。那時,機場的情景浮現出來,妻子隻是在仔細地檢查護照與機票,女兒興奮而快樂……

我去杭州。

他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就說:哪兒?

她看出來他在那一瞬間裏走神了,就沒有重複,隻是說:你累了吧?

他緩過神來,回到了校園裏,眼睛重新看見的不是妻子和女兒,而是她,那個含蓄而優雅的女老師,她是教授西方戲劇史的,她還會重點講幾部現代戲劇作品。

他說:杭州這個時候正是好季節。

武漢很冷,你要多帶些衣服。

冷倒不怕,我沒有招過生,不知道會是一些什麼樣的學生。

你剛來學校,就有這些瑣事麻煩你。不過,係裏人手就是不夠。這次連柳先生都出去了,而且,他自告奮勇去了哈爾濱。那兒零下二十幾度呢。

聽到柳先生這三個字,他笑起來,說:那天他哭了,我想想覺得難過,想起了叢林法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想起了日本電影《山節考》,人老了要被自己的孩子背到山上去喂野獸……

她也笑了,說:聞迅老師有些像是沒有經曆社會生活一樣,那麼自信,還不知道誰是食物鏈上的高端動物呢。

他感到思緒停頓了一下,想了想,認為她說得很對。

他不了解她,更不了解柳先生,他像許多軟弱的人一樣,在自己說了一點點實話的刹那間,產生了英雄豪情,以為自己真的就是強大的人呢。

你哪天去杭州?

後天,你呢?

明天去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