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關關雎鳩(47)(1 / 1)

柳先生笑了,說:不要一次講課失敗,就這麼暴躁。

誰說我講課失敗了?

我當然不這麼簡單地去肯定,隻是學生們並不喜歡你。

如果是學生們錯了呢?

在我們這個以教學為本的大學裏,學生的認可是最重要的,我想,你應該知道。

那得看是一群什麼樣的學生了。

要知道,學生永遠是正確的,而我們,隻應該反複檢討自己,反省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永遠隻能低頭認罪了?

柳先生說:“文革”語言,不過,“文革”那年,你恐怕還沒有生下來呢。是嗎?

那又怎麼樣?

柳先生開始搖頭,說:聞迅老師,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朋友,最起碼應該算是同事。

而且,我想強調一點,是你們讓這些學生們走進了我的課堂,而不是我自己。

你就好像生活在真空裏一樣,一切都是為你準備好的。

像我這樣的老師,有沒有權利為自己招一些喜歡的學生,而同時對他們負責,對自己的名聲負責?

那是你的理想狀態。

這其實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最大悲劇。不管是什麼原因吧。

你從舞台上來,不要把這兒的一切都當做舞台了。你不是在表演,而是在現實中生活。

表演?

他的眼前再次迷茫,莎士比亞的話再次響起來:

還有誰會肯去做牛做馬,終生疲於操勞,默默地忍受其苦其難,而不遠走高飛,飄於渺茫之境,倘若他不是因恐懼身後之事而使他猶豫不前?

在不知不覺中,他跟隨柳先生來到了圖書館的一個角落。那兒有一個窗子,可以看到下邊的學生正匆匆走過,陽光有一點被那個剛蓋好的大樓遮住了,留下的那一點像是從側幕打來的補光,灑了些斑點在眼前的桌上。學生們很像是從舞台的這頭走向那頭,而他跟柳先生現在就是劇作家,他們正商量著腳本。他本想把自己的感覺和想法告訴這個老教授,可是,看看他,心裏又想:這個他媽的老傻逼。

那時,柳先生開始轉入正題了。他沒有猶豫,而像是拿著一把尚方寶劍朝著他直刺過來:

你說我們可能有很多知識,但是知識把我們壓垮了。這個觀點不對,甚至是非常錯誤的。我們經常說知識改變世界,改變我們。讓今天的學生意識到這些不容易,我們不能隨便去擾亂他們相對來說還純潔的內心世界。

那時,他似乎重新看見了前方的燈火,透過窗簾,他望見了外邊高高的老榆樹,他暫時一點也不想說話,隻是想聽柳先生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