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李宗仁痛失良機(1 / 3)

又下雪了,初如柳絮,漸似鵝毛。

徐祖詒參謀長和龐炳勳騎著馬,帶著二十多個衛士,迎風踏雪,趕到五十九軍陣地上傳達統帥部和第五戰區的嘉獎令。雪野上,許多日軍屍體未及掩埋,暴屍戰場多日,經日曬、雨淋、雪摧,已散發出奇特而又濃烈的腐臭氣味,聞之欲吐。屍體之間還橫七豎八地躺著死了的戰馬、炸毀的汽車、坦克,以及散落的彈藥、衣物、食品、信件、日記、小太陽旗和寫著“武運長久”字樣的“千人縫”等物。連續血戰了5天5夜後幸存下來的五十九軍官兵,已經困乏到了極點,他們三三兩兩,倒在雪地裏,麵對紛紛揚揚的雪花,酣然睡去。

徐祖詒、龐炳勳兩人鑽進了一個臨時用防水帳幔搭起的低矮棚子裏,隻見張自忠鼾聲大作,正躺在一堆麥秸堆上酣睡,身上蓋著一件剛繳獲來的日軍黃呢軍大衣。

“藎忱老弟,藎忱老弟!”龐炳勳彎下腰,試圖搖醒張自忠。

張自忠沒有醒。5天5夜,他幾乎未曾合過眼,臉上被硝煙熏得黧黑,濃密的胡子又髒又長,身上的灰布棉軍服已破爛不堪,綻出一團團大大小小的白絮。

“唉,讓他睡吧!”徐祖詒拉起龐炳勳,望著張自忠,心痛地說道。

他們躡手躡腳地走出了那低矮的棚子,隻見飛雪仍然不斷,遠山、近樹、叢林、土丘,全都朦朦朧朧的,沉默在昏暗的天空下。四周一片沉寂,微風隱隱約約送來勇士們的鼾聲和睡夢中的喊殺聲……

“啊喲,徐參謀長,龐大哥,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下半夜,張自忠披著那件戰利品——日軍呢大衣,出了那頂低矮的布棚子。他的臉頰比幾天前瘦多了,麵容困乏,但是,那雙濃眉下的大眼,卻仍是射著火一般的光,充盈著熟思、冷峻、剛強。

“張軍長,”徐祖詒取出一紙電文,準備宣讀,“這是統帥部和第五戰區發給你和五十九軍的嘉獎電令。”

張自忠一聽這話,一愣,嘴蠕動了一下,立即扔下黃呢大衣,“啪”地立正。

“奉蔣委員長諭:……該軍長指揮若定,全軍將士不怕犧牲,在臨沂之戰中擊退了號稱鐵軍之日軍阪垣師團,樹建奇功。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除給該軍長記大功一次外,給該軍長升任第二十七軍團軍團長,兼第五十九軍軍長,並撤銷原受之撤職查辦處分。此令。”

“……張自忠軍長指揮有方,第五十九軍官兵作戰有功,特獎該軍10萬元,以示鼓勵。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

張自忠聽罷嘉獎令,默默無語,熱淚卻在急驟地往外湧。忽然,他垂下頭,雙手捂著臉,放聲大哭,心裏蘊藏的千言萬語一句也說不出來,似乎全都化成了淚水,沿著指縫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張軍長,張軍長,你怎麼了?……”徐祖詒感到很驚詫。

“藎忱老弟,哭吧,你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吧!”龐炳勳明白張自忠的心事,“把心中的屈辱、怨憤、仇恨,統統倒出來吧!”

臨沂之捷傳開後,國內外新聞界震動了!《大公報》就臨沂大捷專門發表社評,指出:“阪垣是日閥少壯派的領袖,是關東軍靈魂,是中國最凶猛的敵人。但此次戰爭,我們確實把他擊破擊走,消滅其勁旅幾千。這說明,我們隻要有決心,隻要運用得宜,盡可以消滅敵軍的精銳,換言之,火力縱然懸殊,但依然可以消滅他,可以戰勝他。”

前蘇聯軍事評論家利來霍夫在當時的《真理報》上,這樣欣喜寫道:“被日本大本營譽為‘渾身是膽的皇軍之狐’的阪垣征四郎,和不少的國民黨的高級將領交過戰,從無敗績。而唯獨在山東臨沂被張自忠的部隊殺得潰不成軍,他自己要不是溜得快,此時可能已關進了重慶戰俘監獄。”英國記者在《泰晤土報》上撰文指出:“在東京的軍閥中,某些青年將軍、侵略政策的理論家,被人們稱為日本的‘拿破侖’。在東京那些頗有名氣的日本特務和戰爭挑釁者,如土肥原和阪垣之流,就是這樣的‘拿破侖’。……其實,日本軍國主義者像拿破侖一樣令人可笑。他們不妨從曆史的經驗中吸取某些教訓,並仔細分析一下拿破侖在侵略西班牙和俄國的戰爭中失敗的原因。拿破侖聲譽的沒落開始於他急速地侵入俄國腹地之後,在那裏,偉大的俄國人民奮起反抗侵略者。日本‘拿破侖’在進攻四億五千萬酷愛自己國家的中國人民的侵略戰爭中,也必然自取滅亡。”

“滴鈴鈴……”五十九軍軍部的電話分外熱鬧起來,整天響個不停。“哪位?”“我是馮玉祥!”……“哪位?”“我是李宗仁!”……“哪位?”“我是白崇禧!”……“哪位?”“我是徐永昌!”……“哪位?”“我是秦德純!”……

熱烈的祝賀!由衷的敬佩!

然而,像雪片似的飛來的祝捷電報、電話,並沒有使張自忠陶醉。在歡騰的熱浪中,他的內心十分平靜,平靜得就像在稿紙上輕輕留下一個小句號:阪垣還沒有死,他的部隊還沒有光,我們還會碰到“釘子”。於是,18日,他下令五十九軍第3次東進沂河,分兩路發起追擊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