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垂眸看著聲音發抖的沈若歡,小姑娘一雙杏眸微微泛紅,眼底盈有淚光,瞳仁卻又黑又亮,脖頸上的勒痕覆在凝脂般的肌膚上則格外觸目驚心。
裴珩那雙清寂淡漠的鳳目中浮現一抹思索,他想起前幾日似乎收到過一封家書,信是以裴晏的口吻所述,但字跡卻是他二嫂的。
信中說:聽聞我未過門的妻子全家入獄,無依無靠,很是可憐,小叔既在揚州,不妨照顧一二。
看來二嫂仍是屬意這位沈家女郎做裴晏的妻子。
裴珩緩緩撚動手中的黑檀木佛珠,冷淡開口:“上車。”
若歡纖瘦的脊背繃緊,她不明白裴晏是何意?踟躇著不敢上前。
“公子,若歡心甘情願退婚,別無所求。”
她隻得再次強調,隻盼能解了這婚事,裴晏和謝清晚便能夠放過她。
半晌無人回應。
若歡抬眼看去,卻隻瞧見冷白如玉的指節放下了車簾,遮住了那張清雋謫仙般的臉。
抱傘的路平知曉自家公子身子不適,此刻恐怕已經沒了耐心,若非見這姑娘與三少爺有牽扯,根本不會在此停留。
他勸道:“姑娘還是先上車吧。”
若歡仍是遲疑不定,她不知道跟裴晏離開的下場會不會像被方浮玉囚禁一樣慘。
“她不願便罷了。”車內裴珩清冷俊雅的麵容上多了一絲隱忍,他額角青筋微跳,眉心微蹙,撥動佛珠的手指無意識加快,絲絲縷縷的疼意遊走在四肢百骸,似要將他整個人一點點蠶食殆盡。
明明還未至滿月,為何竟突然提前發作了?
見抱傘的書童聞聲便跳上車,似要立刻就走,若歡慌了,上前兩步伸手抓住了車轅,“我跟你們走。”她要活著,要救爹娘阿弟和沈氏族人的性命,不能再落在方浮玉的手中。
淺淡的血腥味混合著藥香彌漫進車廂之中,裴珩身上的疼意忽然一滯,緊接著胸口的位置劇烈跳動起來,躍動得似要穿破皮膚,朝這股藥香撲上去。
裴珩用指節抵住歡躍的胸口,淡漠昳麗的鳳目浮上絲絲縷縷的寒意,神色晦暗不明的看向那截瑩潤白膩的手腕上。
路平見自家公子未曾作聲,便示意沈若歡上車。
若歡扶著車轅動作極快的上了馬車,鑽進了車廂裏,她生怕會被拋下,再次落入方浮玉手中。
方浮玉滿臉陰沉的盯著若歡爬上馬車,恨恨地握緊手中的蛇皮長鞭,見馬車要走,他忍不住邁步,終究是按捺下,滿眼不甘的看著馬車走遠。
若歡一進車廂就嗅見了冷寂清苦的檀木香,不知為何她胸口突然急促跳動了幾下,似魚躍水麵,她秀眉輕隆,隻覺胸口好似有小蟲子爬過一般。
若歡扶著車壁坐在了另一側,與裴晏隔著較遠的安全距離,等胸口那股躁動平息,她才抬眼去打量裴晏,得以窺見他的全貌。
不可否認,裴晏的皮相是她見過的男子中最好看的,眉眼清雋如畫,昳麗瀲灩的鳳目本是多情眸,偏他看人時卻隻有清寂淡漠,仿若神明俯瞰眾生螻蟻。
冷白如玉的臉俊美無儔,麵容極盡俊雅,骨相清雋挺拔,便是潘安衛玠之貌,也未必能與之相匹,一身白衣,如雪壓青鬆,難掩清貴風骨。
若歡怔了一下,突然就明白了謝清晚為何會想要嫁給裴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