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何曉河也直截了當地肯定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誰讓衛東縣的地勢比共城市的地勢低呢!共城市的地下水往衛東縣過路天經地義。而且本縣長認為,衛東縣責無旁貸。”
何曉河這明白事理的話一說出口,不但在場的耿正捷、張新鳳和柳樹林感到了意外,就連晁陽華也為之一怔。他們一齊把眼睛盯住了何曉河,不敢相信這句話出自這麼一個人之口。
龔克亮似乎也對這句話思想準備不足,在一怔之後,笑容滿麵地說了一句:“何縣長這句話讓人感動,本代市長很受教育。那我就代表共城市近八十萬人民謝謝何縣長、謝謝衛東縣五十萬人民了。好吧,有你這句話,我就讓他們開工了。”
“慢著慢著。”何曉河笑容滿麵地阻止住龔克亮,很沉著很有準備地說道,“龔代市長真是軍人光榮傳統不改,還是這麼雷厲風行、說幹就幹呀!這話不是還沒有說完嘛,天底下哪裏有免費的午餐?我說過,衛東縣可以讓共城市冒出的地下水流過,這是天經地義、責無旁貸的。誰讓咱們是鄰居呢!可衛東縣的土地不是我何曉河家裏的土地,衛東縣五十萬老百姓也不是我何曉河自己家的人,這開河挖渠是要占地的,而占地,老百姓就要蒙受損失,衛東縣就要蒙受損失。請問龔代市長,就這個損失,共城市政府可有所考慮?”
“沒有。”龔克亮很坦率地搖了搖頭,很冷靜、也很明白地回答,“實事求是地說,共城市沒有考慮,因此也就根本沒有討論。”
“真的嗎?”何曉河吃了一驚,麵部表情從剛才的躊躇滿誌、勢在必得到現在的滿臉驚訝以至於張大了嘴巴,那表情雖說有點誇張,但也應該是他的真實思想,他連想也沒有想就脫口說道,“開玩笑吧?如果真是這樣,那說明你們共城市太沒有誠意了,也太不應該了。”
“何縣長,你恐怕不能下這樣的結論。”處變不驚的龔克亮很平靜地回答道,“這件事根本就不應該在考慮之列,我想,這裏邊的道理如果別人考慮不到的話,你一縣之長是應該考慮得到的。”
“對不起,我考慮不到。”何曉河把臉一拉,氣咻咻地說道,“為什麼這件事根本就沒在考慮之列?我何曉河腦袋笨,還真的沒有考慮到呢。龔代市長,可不可以指點或者說提醒一二?”
“不用客氣。”龔克亮微微一笑,輕輕地說道,“咱們的身份是對等的,指點和提醒這樣的詞最好都不要用。不過,你如果是共城市的市長的話,你也肯定會說,這個問題不應該在考慮之列。何縣長,你再認真想想就明白了。”
何曉河還真的眨了眨了眼睛,皺起眉頭裝模作樣地扭了兩下脖子,然後,朝著龔克亮無可奈何地把雙手一攤,苦笑著說道:“龔代市長,本縣長大概就是那不可雕的朽木了,我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出來,這問題為什麼不應該在考慮之列。就請龔代市長看在本人誠懇請教的分上,提醒或者說指點一二。”
雖說何曉河很是誠懇,然而龔克亮還是不肯把原因直接說出來,他看了看站在一旁很久沒有說話的晁陽華,很有寓意地把答案引到了她的身上,他笑著對何曉河說道:“何縣長,你不應該沒有考慮到,我想,你一定是考慮到了而不願意說。不信你可以問一問晁副市長,她就會知道這個為什麼。”
何曉河被龔克亮的這個問題牽製住了,他不相信,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別人能夠知道為什麼。於是,他就把脖子扭了過來,看著晁陽華,十分認真地問道:“晁……副市長,看來,我的智商確實不及你們呀,你能告訴我這個問題為什麼不應該在考慮之列嗎?”
晁陽華心裏正在惱火。惱火誰?當然惱火龔克亮。對於衛河市目前發生的一係列問題,她晁陽華的基本態度、基本傾向是誰都知道的。這並不僅僅因為她祖籍就是共城市的人,從感情上傾向共城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就小瞧了晁陽華的水平。她之所以傾向於共城市,還是從中國的大工業布局來說、是從祖國的大事業來考慮的。她目前態度之所以曖昧確實也有很多不便啟齒的原因,既然這些原因不便啟齒,也真的有不便啟齒的原因,她很希望共城市以及其他人給予充分的諒解,不要把她放到火上來烤,這會使她的處境尷尬的。現在,這龔克亮怎麼能把火引到她的門上呢,這不是非要自己亮相不成?其實,這個“不應該在考慮之列的問題”晁陽華當然能夠想得通道理,而何曉河想不通這個“不在考慮之列”的問題也自有他何曉河的道理。不僅僅是此一時、彼一時的原因,還有現在所在位置的原因,怎麼能夠一概而論呢?何曉河何必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呢,你談你的道理就是了,你管他共城市和龔克亮他們“不在考慮之列”的原因幹什麼?這不是呂布非要戲貂蟬——自找上當嘛。而自己呢?說出了這個道理就是明顯地站在了共城市的一方,而說不出來這個道理,就是和何曉河一樣弱智。氣質高傲的晁陽華是最不願意同何曉河這些仕途上的混子們為伍的。她對龔克亮的惱火也正在這裏。然而,有什麼辦法呢?她不願現在就和梁文秀他們掰了,因此,隻好弱智吧。誰讓自己處在一個不尷不尬的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