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會的院子裏刮過來一陣風,刮得院子裏的樹葉“嘩嘩”作響。風到了院子的角落後竟然打起了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旋風,甚至把那幾片黃色的幹枯的樹葉刮得旋轉著飛了起來,一越過房脊,那旋風帶著那樹葉“呼”地一下就消失了。
“鄭勝利,你現在在哪兒?”
一想到鄭勝利,梁文秀忽然間耳朵邊響起了一句話: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誰說的?當然是孔老夫子說的。是從誰嘴裏說出來的?當然是……是誰?是鄭勝利嗎?梁文秀似乎沒有聽到鄭勝利說過這句話。是的,至少鄭勝利在梁文秀麵前沒有說過這句話。可是,耳朵邊的這句話無論是聲調還是語氣,以及那標準的略微緩慢的音節,分明就是鄭勝利說的。這不是幻覺,梁文秀聽得真真切切。
梁文秀心裏仿佛豁然開朗了,她覺得不應該在地下水的問題上再糾纏下去了,晁陽華和何曉河到現場去了,如果能處理了這件事當然再好不過,如果處理不了的話,就讓何曉河做出一些讓步吧,晁陽華說得對,多少年前,這水就是從這裏流出去的,這裏就是個水的通道嘛。不讓上邊的水從這裏流好像是有失公允。當然,如果這個時候龔克亮來了的話,按原定計劃壓他一下,他能服了豈不要省很多事?梁文秀到了此時還抱著這麼一絲幻想。
想到這裏,梁文秀覺得,就是在地下水的問題上給共城市讓了步,也要讓龔克亮知道知道這是經過市委做工作的,承情不承情隨他去,希望他能有所覺悟。於是,她準備讓拿著她的手機的秘書小姚給龔克亮打個電話。誰知道,她的命令還沒有下達,突然小姚手裏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小姚看了看,小聲問道:“梁書記,龔克亮的。”
“嗯?”梁文秀一愣:怎麼這麼巧,想誰就是誰,難道真有心靈感應?她沒有回答,而且直接從小姚手中接過手機,沒有任何過門,張嘴就問道:“克亮嗎,我正要找你,你現在在哪兒?”
電話中,龔克亮回答道:“我現在在共城市我的辦公室。”
一聽這話,一向沉穩、成熟的梁文秀有點著急,在電話中責備道:“都到了這會兒了,你怎麼還在辦公室?共南公路上馬上就要釀成大案了,你這個事發市的代理市長怎麼還能在辦公室坐得住?”
“梁書記,你這會兒在哪兒?”電話裏龔克亮竟然反問起她來,“你這個事發市的市委書記這會兒在現場嗎?”
“龔克亮,你要注意你的身份。”梁文秀聽了這話終於忍無可忍了,生氣地大聲提醒道,“你是在和你的上級市委書記說話。”
“是的,我非常清楚你是我的上級市委書記。”龔克亮在電話中一字一句很明白、很清晰地說道,“一位上級黨委的書記,時刻應該把自己置身於你的下級或者說人民群眾中間。當然,作為上級黨委書記,你有權、也應該這樣來詢問你的下級在哪裏、在幹什麼。可是,難道你的下級、或者說人民群眾就無權知道當大案即將發生時他們的市委書記在哪兒、在幹什麼嗎?”
沒有想到龔克亮不但沒有被嚇住,反而義正詞嚴地反問過來,沒有思想準備的梁文秀對著手機,一時語塞。
電話裏,龔克亮繼續對梁文秀說道:“不過,請梁書記放心,什麼‘爆破公路的大案’,那是聳人聽聞的謠言,梁書記不必為此擔心。至於雙方幾百人要發生的械鬥,也請梁書記放心,盡管這是共城市被地下水淹沒了麥田的農民自發的行為,我和我們共城市的副書記耿正捷和副市長張新鳳還有在場的鄉村幹部把他們勸離了現場。梁書記不必為這件事再操什麼心、勞什麼神,我龔克亮可以負責任地說,地下水河道問題到此結束,再出現什麼問題,你就拿我是問好了。”
龔克亮最後說了一句“再見”就把手機關了。而梁文秀拿著手機卻愣在了那裏:這問題解決了嗎?解決了固然比僵持在那裏好,可是,到底是怎麼解決的呢,是按哪個方案解決了呢?晁陽華和何曉河怎麼一句話也不彙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