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門泉湖裏有水了。
隨著東區被淹沒的麥田旁邊阻擋排水溝流水的那塊巨石被爆破的一聲巨響,排水溝通了,被水淹了的麥田裏,那積水開始往回流動,順著那條排水溝,先是流到了小蒲水村那個幹枯了很久的大大的蓄水池裏,蓄水池流滿以後又開啟了提灌站的抽水泵往盤山渠裏抽水。一如預料的那樣,半程盤山渠的水開始了逆流,再不是西水東流了,而是東水西流,從百門山上那個閘門,順暢地流到了百門泉湖。山因水而雄偉,水因山而靈秀。多年因為沒有水失去風采的風景區百門泉,因為水的湧入,開始恢複它昔日的風貌。
共城市市民在奔走相告:“百門泉有水了!百門泉有水了!”
共城市東區的人們奔走相告:“麥地裏的水退下去了!”
百門泉湖裏有水了,的確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百門泉曾經是省內外一處著名的風景區,它就在百門山的山腳下。百門山上星羅棋布的古跡遺址自不待言,就是百門泉湖中,還有以兩層樓高占地約八百平方米的隋代建築清輝閣為首的亭台樓閣——諸如:湖心亭、釣魚亭、振衣亭、桑課亭、湧金亭……諸如:金梭橋、七孔橋、牛郎橋、九曲橋……它們曾經為百門泉景區的湖光山色增添了不少色彩。然而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因為地下水的過量開采和使用,百門泉湖幾乎幹枯了。一個湖泊,碧波蕩漾,魚蝦戲水時,它是活潑的、靈動的。可是當這個湖泊一旦沒有了水,那它就成了一個幹坑,被太陽曬得發白的大大小小的鵝卵石無序且沒精打采地躺在湖底,一如沙漠中的沙礫一樣,讓人感到嗓子發幹。那些錯落有致的亭台樓閣,因為沒有了水的映襯,便也沒有了生氣、沒有了靈性,好像僵硬的死魚一樣,讓人不忍目睹……而現在,百門泉湖裏有水了,有水,山就雄偉了,蒼翠了;有水,亭台樓閣就活了,有文化氣兒了;有水,那些橋便就生動了,活潑了。
這排水溝驚天動地的一聲炮響,為百泉湖源源不斷地送來了充滿生機充滿活力的清水;同時,也為共城市送來了無限希望。
毋庸諱言,共城市的這一驚天動地的炮響,表麵上看來是對地下水流向的反抗,實際上是壓而不服,是對電廠選址問題的公開宣戰,是對電廠選址問題的公開表態。
這一炮不僅很快就震動了平原省委、省政府,也震動了省政府的各相關職能部門。這些職能部門的有關人員議論紛紛,看來支援共城市的意見也並不在少數。
邵金洲在接到了梁文秀的電話後握著話筒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梁書記啊,上次你就說,你是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你想一想,我是怎麼對你說的。‘風口浪尖’正好鍛煉鍛煉咱們駕馭‘水火’的能力嘛。這一爆炸,水的問題不就沒有了嗎?百門泉湖裏不是有水了嗎?幹了多年的百門泉湖有了水,嗯,總是件好事嘛,對不對?嗯,下邊嘛,你應該專心地來解決‘火’的問題。要記住,‘火’並不是你一個梁文秀被‘烤’著,也不是你一個衛河市委市政府在被‘烤’著,省委、省政府、還有我,都在被‘烤’著。對不對?梁書記啊,你不是在孤軍奮戰,對的就堅持嘛。不過,我很清楚,這個堅持並不那麼容易,嗯,好堅持也就不叫堅持了。這個,你還是要有思想準備喲。不過我想啊,整個行動的步驟應該加快,快了,那個……時間不就短了嘛,時間短了,不就……不就……你好好想想吧。”
梁文秀放下邵金洲的電話,立刻就想起了晁陽華。
前一段時間,當市委、市政府決定把電廠建在寬河縣時,這個立項的可行性報告就決定讓寬河縣來打,那天,鄭勝利在家裏吃飯時,他也曾說過動作要快,“僧多米少。可是生米如果做成了熟飯,再吃到了嘴裏,不是誰再說什麼也都不行了嗎?”後來,當梁文秀說到“煤礦在共城,如果把電廠建到寬河,不僅共城會有意見,就是那些一級級有審批權的單位恐怕也會為難人的”,對這個很直白、很明顯的問題,當時鄭勝利沒有回答,卻是用很含蓄的目光盯住梁文秀看了很長一段時間,是不認識嗎?當然不是。是沒有端詳過梁文秀嗎?當然也不是。一直到吃完了那餐風味獨特的小吃後,鄭勝利才笑著,貌似漫不經心地說道:“衛河市可真夠大的,管轄著這麼幾個縣區。衛河市的資源也真夠豐富多彩了,西邊有礦產,東邊有水產。這可都是衛河市的呀,你這個市委書記是不是對你的管轄範圍都清楚?”記得當時梁文秀聽了這話後還很不以為意,帶著幾分嬌憨、也帶著幾分嗔怪,正要說幾句充滿信心、充滿豪氣的話時,鄭勝利卻低著頭細細地啜品著那碗裏的清湯,兩隻眼睛也注視著那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湯,根本就沒有想要聽她說些什麼。梁文秀見狀,先是一愣,接著心裏“咯噔”了一下,猛地似有所悟了。後來,共城煤礦就正式更名為衛河煤礦。共城人為這個更名很是高興了一番。梁文秀是個非常虛心、非常善於動腦子的人,隻要對一個問題想明白了也會舉一反三。在共城煤礦更名為衛河煤礦的同時,她也同時指示寬河縣委和縣政府,把電廠的名字定為衛河電廠,寬河縣的縣委書記和縣長開始還想不通,似乎還要講什麼價錢,梁文秀沒容他們說話就抬手製止住他們,以不容置辯的口氣說道:“如果你們寬河還屬衛河市管,如果你們還想讓這個電廠在寬河落戶,你們就不要再說什麼!除非你們不想……”梁文秀的態度是嚴肅的,而且這句話裏也仿佛還有一點暗示,於是,寬河縣的縣委書記和縣長就沒有再說什麼,當然也不敢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