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鄭勝利的電話幹巴巴也真是幹巴巴,除了就煤化工這個問題說了這麼幾句外,別的什麼話也沒有多說,到了最後,隻說了一句:馬上就要下文了,一下文就再沒有商量的餘地,隻能遵照執行。該做的工作要盡可能朝前趕,爭取主動。
手機收線後,梁文秀先是不滿足,非常不滿足:多長時間了,想你、盼你、等你、念你……想聽到你的聲音,哪怕是隻言片語,哪怕是一句兩句,要的是那份親切,要的是那份至愛……可是,電話真的來了,就這麼幹巴巴的,一點……一點水分也沒有!就這麼公事公辦,一點……一點私情也沒有!
然而,梁文秀認真又一想,她高興了,她應該滿足,應該非常滿足:這麼長時間了,想的、盼的、等的、念的……不就是這些話嗎?這不緊不慢的話裏包含了多少情意、包含了多少親密,甚至包含了多少別人千言萬語也說不透徹的內容,這幹巴巴的話裏包含有多少沸騰的熱情!
一句“該做的工作要盡可能朝前趕,爭取主動”的叮囑中,多少甜言蜜語也說不清道不完的情意融在了裏邊。想的、盼的、等的、念的……這不是統統都有了嘛!
對,“盡可能朝前趕,爭取主動。”英雄所見略同,這不就是大家的看法和意見嗎?這就是默契!
拉開窗簾,室外的陽光透過高大的落地窗投射進了辦公室,梁文秀的心裏此時像明媚的陽光一樣燦爛。
梁文秀按響了電鈴,把另一個房間的秘書小荷喚了進來,說道:“通知衛東縣何曉河縣長和公路局王局長、共城市龔克亮代市長,還有市財政局長、建設局長、規劃局長馬上到我辦公室來,越快越好。”
小荷眨巴了兩下俊秀的眼睛,似乎有點不解,想了想,終於還是問道:“共南公路的事情不是已經……”
梁文秀滿麵春風,她笑著看了一眼小荷,說道:“共南公路的事情辦好了不是還有共衛公路的事情沒有辦好嘛!”
小荷聽了這話吃了一驚,好像在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滿眼疑慮地看著自己無限尊重的書記,泛著青春光澤的臉上寫滿了問號:難道要在共衛公路上再壓一次共城?這可是萬萬使不得的呀!
為什麼萬萬使不得?當然這裏道理很多,且不要說這是共城市和衛東縣兩市縣間一件過去遺留下來久久沒有解決、誰也不願意去解決的敏感問題,就算是現在應該解決問題豈不是也不應該由市委書記去解決嗎?再說,在共南公路的問題上市委已經很被動了。共城方麵,特別是那個龔克亮,是個寧折不彎的硬漢子,再用這個幾乎是斷頭路的問題來壓他,會壓服他嗎?如果再像共南公路一樣來個適得其反,豈不是更加被動?
看出了小荷眼睛裏滿是疑慮,梁文秀高興地笑了。能夠在行動之前提出疑問,敢於用懷疑的目光表示對自己的指示不理解或者說有不同看法的秘書,是真正和自己一條心的秘書,是一個不阿諛奉承、不唯上、真正有水平的秘書,這樣的秘書是值得信賴的。
其實,就在剛才按動電鈴通知小荷進來之前,成熟老練的梁文秀就自我否定了一個自己一刹那間產生的念頭:為了“盡可能地朝前趕,爭取主動”,她打算也到寬河縣去,名義上去看望起草立項報告的同誌們,實際上去催促一下他們。但這個念頭剛剛一閃出,她立刻就否定了自己:不能去。這樣的行動是不明智的,之所以不明智一來表示了對晁陽華的信任程度不夠,二來會給起草報告的同誌們增加壓力,匆忙間拿出的文字或許就粗糙了。再一說,如果自己到起草組的信息一旦傳到了共城方麵,特別是傳到龔克亮的耳朵裏,肯定會產生出負麵的影響,說不定會刺激出他們的逆反心理,迫使他們采取更加過激的行動。這才叫一著不慎,滿盤被動。在否定了這個念頭後,她又從“負麵影響”這個詞上想到了“正麵影響”,“正麵影響”當然是“負麵影響”的反義詞了,既然負麵影響不好,為什麼就不能在正麵影響上麵做做文章,來個正麵引導呢?於是,梁文秀就又從共南公路問題上想到了共衛公路問題,她把“共衛公路”這個敏感問題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以及其曆史根源思考了一大圈,後又把這個問題上下縱橫地進行了比較,決定要捅掉這個“馬蜂窩”,她也自信,她有捅掉這個“馬蜂窩”的能力,當然了,她也有捅掉這個“馬蜂窩”的權力。
梁文秀知道,秘書小荷理解錯了,解決共衛公路問題絕對是正麵引導,絕對不再是壓而不服的共南公路問題。她笑容可掬地對小荷做了一個親切的手勢,說道:“通知去吧,讓他們放下手中正在幹的所有工作,馬上過來!”
接到市委書記的指示,不管距離遠的、近的,也不管當時正在幹著什麼,全都聞風而動,不到一個小時,就都來到了梁文秀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