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大業一統(1 / 3)

建武十年八月中旬,劉秀欲前往長安,親征隗囂第一將帥高峻。t可是這個時候陰麗華已懷孕九個月,臨近生產。

t“你可能趕得回來?”她略帶些可憐地問他。

t劉秀略沉吟,“高峻擁兵據守高平第一城,寇恂和耿弇他們圍城整整一年,未能攻下。那裏已牽製了太多兵力,不能再耗下去了,我此次去便是一定要拿下高峻。所以,時間……我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回來。”

t陰麗華揪了揪他的胡子,恨道:“你要是趕不回來,將來就不讓孩子叫你做爹!”

t劉秀低笑,抱起她蹭了蹭,問道:“那你想讓孩子管誰叫爹?”

t陰麗華語噎。

t八月二十五,劉秀抵達長安,祭高祖之神廟,隨之拜前漢十一陵。

t九月,高峻降漢。

t九月中旬,陰麗華在西宮產下一子。

t劉秀未能趕回。

t冬,十月,來歙率將終於攻陷落門。

t隗囂前臣周宗、行巡、苟宇、趙恢等獻出隗純,降。

t劉秀下詔將隗氏家族遷至雒陽以東。

t十月十七,劉秀回到雒陽,陰麗華正好坐完月子。

t劉秀趕回西宮看兒子,卻被陰麗華一口咬在了肩上,惡狠狠地問:“說,你回來做什麼?”

t他噝噝吸著冷氣,卻也不敢動,隻得賠笑,“自是回來看孩子。”

t陰麗華聞言大怒,捶著他將他推開,“你兒子在偏殿,你自去看,跑到我床前來做什麼!莫不是皇上走錯殿門了?”

t劉秀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賠了許多的好話,才將陰麗華哄得繃不住臉笑了出來,但她也不願就這樣被他哄了過來,反過來又咬了他兩口才算解恨。

t劉秀抱著新生的兒子笑,“荊山出璞玉,隻盼我們這個兒子將來如荊山璞玉一般高潔無瑕。便叫他……荊吧!”

t陰麗華湊過來指著兒子的小臉,道:“你沒有看出來麼,這個孩子長得最像你了!你看,這小嘴,這小臉,無一不是你的翻版!”

t劉秀仔細看了看,還是沒能看得出來。陰麗華摸了摸兒子還不太顯的眉毛,再用指腹描了描劉秀入鬢的修眉,眼神中略帶幾分癡迷,喃喃自語:“打了這麼多年的仗,麵上都有風霜了……”說著卻又不自覺地笑,“不過好在沒有顯得太老,仍是這般的儒雅好看……不過也快成糟老頭了……”

t聽著她絮絮的自語,劉秀側過臉親了親她的鬢角,看她眼角已出現了細細的紋路,心裏一陣細細的暖流淌過。原來他們已相互扶持著走過了十多年,現在已漸漸走向衰老了……

t“你也仍舊是年輕美麗的。就如當年初見時一樣。”

t陰麗華笑著側過臉,不看他,“我都這麼老了,你還哄我!”

t“找個時間,我帶你再回舂陵吧。”

t她略有抱怨:“都嫁給你十多年了,還未曾回過舂陵……你老家的那些人,還不認陰麗華呢!”

t“我認便好了,他們認不認有何關係?”

t“這一回,不會再如上一次那般,臨行前將我丟下吧?”

t他含住她的耳垂,低聲:“隻要你沒有懷孕……”

t她大窘,麵色一紅,推了他一把,“劉秀!你真是越老越不正經了!”

t轉眼到了建武十一年,才出了正月,陰麗華抱著劉荊,含笑看劉中禮以清脆的聲音教劉蒼念詩。劉蒼口齒不清,卻還偏要搖頭晃腦地跟著念,一顆大大的腦袋晃得小身子都跟著坐不穩。

t她笑著擺正兒子的身子,“蒼兒,你晃得娘頭都暈了。”

t劉蒼苦著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她道:“娘,蒼兒記不得……”

t陰麗華明白他說的是,不搖頭便總是記不住。有意做出努力思考的樣子,道:“蒼兒還太小,記不得便不要記了。”

t劉蒼憋紅了小臉,眼眶裏很快便蓄了一泡淚,泫然欲泣的樣子,“三姐姐都會,蒼兒不會……”

t兒子一哭,陰麗華立刻便心疼了,摟了摟他,哄道:“那娘讓三姐姐也不會,這樣蒼兒便也可以不用會了!”

t劉蒼立刻便搖頭,用力地道:“三姐姐好!”

t陰麗華抬眼看坐在一旁抿著小嘴笑的劉中禮,對她眨了眨眼,笑,“好,那便讓三姐姐等一等我們蒼兒,蒼兒最最聰明了,總是能學會的!”

t劉蒼眯著眼睛,笑著用力點頭。

t陰麗華看著兒子這個樣子,恨不得疼到心坎裏去。

t“娘,”越發亭亭玉立有長姐風範的劉義王跑進殿裏,拉著她問,“習姑姑呢?我今日都沒有見到她?她怎麼了麼?”

t“你習姑姑病了,我已宣了太醫令來為她看過了,你不要去打擾她。”

t劉義王應了一聲,轉身剛要走,卻又突然停住,問她:“娘,習姑姑生病,可有人照顧?”

t她答:“有,怎會沒有。”

t習研是自幼跟著她的,雖也是奴婢,但身份畢竟不同於別的宮女。且這些年又幾乎是她一人將幾個孩子抱大的——她信不過乳母,總是要自己親自抱著才放心。幾個孩子,每一個都是被她抱到兩歲以上才肯撒手的。故而,每個孩子都是與她極親的。

t如今在這西宮裏不光宮女們,就連黃門甚至宮外朝臣見了她都要笑著稱上一句“習大姐姐”的。隻是,奴婢終究是奴婢,縱是再風光,也擺脫不掉這個身份。她曾不止一次與習研說過,給她在期門軍中找一個有軍階的男子,讓她風風光光地嫁了。期門軍雖說官位不高,但卻是劉秀的近衛軍,也不是尋常人敢瞧低的,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不用為妾。

t但凡有她在,誰還敢給習研罪受?

t但習研卻是寧死了不嫁,一心一意跟在她身邊,不假他人之手,幫她照顧著幾個孩子。

t對習研,她心裏是充滿感激的。

t夜裏,她與劉秀說起這件事,末了,她支起上身看著他,“文叔,現在江山也已趨於太平了,你如今正是勵精圖治的時候,何不頒布一道詔令,改善一下奴婢的現狀呢?”

t劉秀微挑眉梢,“你倒是說說看。”

t她想了想,“倒也並非是要你下令禁止買賣奴隸,這個方法王莽已經試過了,但是以失敗告終。因為奴婢不止是貴族人家買來使喚的,也更是窮人家走投無路時無奈的選擇,若真令行禁止,隻怕不止貴族,連百姓也要反對了。所謂父子夫婦,窮人家一輩子沒有選擇,隻能辛苦勞作以換取溫飽,但倘若連溫飽都已困難的時候,便隻得賣兒賣女,以維持生計。”稍頓,“但是那些被賣入貴族家中的奴隸們又要怎麼辦呢?主人不高興了,隨意打隨意罵,更甚者,殺了他們!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一樣的,都是裸來到這個世界上,或許貴族們的出身比奴隸優越,但他們一樣沒有資格殺害任何一個奴婢呀!”

t劉秀點點頭,沉默思索。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看她,“陰家也算是新野大戶,你自幼也當是呼奴引婢過來的,怎麼突然想起為奴婢說話了?”

t陰麗華暗歎。誰說她是自幼呼奴引婢過來的?她自幼生長於人人平等的社會主義國家才是真的!不要說奴婢,就是保姆,她們家都不曾請過!但這些話又怎能與劉秀說?

t隻得歎了口氣,道:“就是因為我是自幼呼奴引婢過來的,所以才更加清楚奴婢的處境。我記得我曾有一個奴婢,叫湖綠,伺候過我兩年。當年你和大伯起兵時,兵敗小長安,我以為你死了,嚇壞了,便逃家追到了小長安。”她拍了拍他,“你總該記得的啊,你將我從小長安領到棘陽去,我身邊便是跟了兩個婢女的,一個是習研,另一人便是那湖綠。但是我因她不跟我一條心,便找了個借口將她遣回了新野……也是後來才知道,我娘盛怒之下,將她趕出了陰家。後來新野戰亂,也不知她究竟是死還是活?想來,總是心懷愧疚的……”

t她說起小長安,劉秀歎了口氣,將她攬回到懷裏,“你才是真傻!明知道小長安出了事,還敢隻帶著兩個奴婢追過去,萬一……”至今想起當日的情景,他仍舊一陣後怕。手臂便忍不住緊了又緊。

t她的雙手上有兩道淺淺的疤痕,便是那一夜她握劍為劉元母女挖墳所傷,時隔十多年,再想起仍舊是痛徹心扉。

t再次提及傷心事,他的情緒變得激動。陰麗華撫了撫他的胸口,輕聲細語:“好了好了,我們不提小長安了。但是奴婢令的事情你總還是得上心的,畢竟這是能得民心的好事。”

t他笑道:“諾,我會好好想一想的,”說著鼻尖蹭了蹭她的發間,“以前我便知道,你是唯一一個能所思所想都與我相同的女子。但是自從入宮,你卻再也不曾插手過政事,為什麼?”

t她想了想,道:“我從前肯絞盡腦汁地謀劃那些,是因為想要你活著。但你做了皇帝便不一樣了,謀大局,定小略,沒有人能比得過你……”她笑著往他懷裏蹭了蹭,“我呀,腦子比不過你,便安安心心地躲在你的羽翼下麵,受你的保護好了。”

t他低聲笑,“你倒是敢說!”

t“有何不敢?曾有人雲,家有賢妻,猶如國有良相。你有了我,便知足吧!”

t劉秀突然笑著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含住她的嘴唇,“賢妻,我們再生個孩子吧!”

t陰麗華在他口中含混不清地叫:“劉秀,我不是母豬……”

t次日,即建武十一年二月初八,劉秀大詔天下,曰:“天地之性人為貴。其殺奴婢,不得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