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是冷的,呼吸是冷的,連流連在額角的親吻也泛著徹骨的冷意。方宜臻顫了顫,意識瞬間從混沌恢複到了清明。
他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外界的時間過去了多少,江亭至始至終都保持著蜷縮著擁抱他的姿勢,方宜臻枕在他的手臂上,幾乎能感覺到他的肌肉僵硬。
四周靜的隻能聽到他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方宜臻長久地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四肢都有些酸疼,他忍不住動了動,一不小心牽扯到了下半身,登時倒抽了冷氣——
嘶……真他媽瘋了。
江亭的手指一直在他柔軟的黑發間穿梭著,神情惶然而柔情,好像沉醉在自己一手編織的美夢之中,直到感覺到了懷裏人的動靜,這旖旎動人的夢境才化作碎片,瞬間將他拉回了殘酷而冰冷的現實之中。
他的手僵硬了一瞬,然後抽搐了一下,更加用力地將方宜臻深深地鎖進懷裏。
“爸爸。”
他低聲叫著。
“別討厭我。”
方宜臻差點被他勒地翻白眼,好不容易掙脫開了他的桎梏,啞著嗓子說:“你想勒死我嗎?”
話一出口,方宜臻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地像劃過砂紙似的,都是剛剛被江亭逼著一次次喊的鍋……
“抱歉、對不起,爸爸,別討厭我,好不好?”江亭雙眼蒙了層水汽,美夢結束了,他知道怕了,他深知自己在爸爸身上犯下了多大的罪孽,他心懷不軌、乘人之危、不知饜足,爸爸怎麼討厭他都是正常的……
但是他真的好喜歡爸爸,喜歡地快要死去了——事實上,他已經死了,是那濃烈到絕望的愛意支撐著這具早該腐爛的軀體,如果爸爸不要他了,他該怎麼辦啊?他真的會變成那種他自己都唾棄的怪物的,那種隻靠著本能去吞噬、毀滅,將想要地渾身都在疼的東西吞咽下去,合為一體。
所以不能、不能放開爸爸,他不想那樣對爸爸。
隻要爸爸無法離開,遲早有一天,他會原諒他的吧?他近乎可悲地想著。
方宜臻扭過頭,仔仔細細地看著江亭,他的麵孔蒼白而陰鬱,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成為了喪屍,身體機能全部罷工,說的簡單點也就是永遠維持原本的模樣,不會有一絲改變,除非打散血肉細胞,進行重構,這過程遠遠不止痛苦兩字,江亭為了製造假象蒙騙他,還真是不遺餘力。
這麼想著,方宜臻有些透不過氣來,仿佛被他眼中那深刻的情緒所感染,他伸手攬住江亭的脖子,然後湊近了點,在江亭輕微顫抖的嘴唇上吻了吻。
江亭黑色的雙眼緩緩睜開,那眼眸深處流露出糅雜了不敢置信、欣喜如狂、惴惴不安的複雜情緒,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生怕一不小心就讓這可能是他臆想出來的幻境碎裂。
他的嘴唇很冰,死亡的溫度和味道,充滿了罪惡的誘惑力,使人沉淪。
方宜臻抱住他的頭,溫熱的舌尖抵在他的唇間,仔細又認真地親吻著他,舌尖劃過他尖利的牙齒,溢出了一絲血線,很快消失在兩人緊緊相貼的唇間,那芳香濃鬱的血腥氣卻慢慢地散開了。
江亭被那血的氣味勾引地神智漸失,一想到現在主動親吻自己的人是爸爸,在嘴裏蔓延的血是爸爸的,他就興奮地渾身顫抖,身體深處那渴望毀滅和占有的本能蠢蠢欲動,他的眼珠逐漸蒙上了一層血色,理智與欲|望在臨界點處徘徊,就在這時,方宜臻卻離開了,他瞬間被巨大的恐慌畏懼所籠罩,想也不想地翻身把爸爸壓在了身下,幾乎是瘋狂撕咬般地親吻著他那溫熱的嘴唇。
啊……這是爸爸的氣息,香甜的誘人的,好想把爸爸的一切都占為己有,好想爸爸的所有都屬於他。
方宜臻嘴唇舌頭都被他咬的腫痛不堪,暗紅的血液被江亭用舌尖塗滿了他的嘴唇和臉頰,他能感覺到臉上的血液逐漸凝固,結成暗沉的血塊,可怕的是,他居然沒有一點抗拒的心理,幾乎是縱容地任他為所欲為。
大概他們都瘋了?
可能吧……這種沉重而絕望的感情,遊走在死亡與禁忌之中,無論是擁有的還是承受的人,大概都不太正常吧?
“江亭,我是愛你的。”
江亭一僵。
方宜臻輕輕歎了口氣,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可能你現在不相信,但這卻是事實。所以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再放棄你丟下你了。”
江亭趴在他的身上,許久之後,傳來一聲細微的嗚咽,抱著他的雙手肌肉都在不住的痙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