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喜不自禁,看向太後道:“皇額娘,皇額娘……”
太後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如月朦朧鳥朦朧頂上一片薄而軟的煙雲,總有模糊的陰翳,讓人探不清那笑容背後真正的意味:“這當然是好事。而且怡貴人從前是侍奉皇後的人,知根知底,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太後扶著福姑姑的手站起身:“說了一早上的話,哀家也累了,先進去歇息。你們坐一坐,便各自散了吧。”
眾人目送太後進了寢殿。
皇後看著怡貴人的肚子,喜悅萬分:“後宮頂了天的要緊事,就是為皇家開枝散葉,福澤萬年。咱們的千秋萬代,不在別的地方,都在你們的肚子上。若都能像怡貴人一樣,本宮便是做夢也能笑醒了。”她笑吟吟地轉頭吩咐:“素心,蓮心,今晚收拾下東西,本宮要去寶華殿進香祝禱,答謝神恩。”
皇帝欣慰地拍拍皇後的手,溫和道:“有勞皇後了。”
“皇上怎麼這樣說?”皇後笑嗔,“嬪妃們誕育子嗣,她們固然是孩子的生母,臣妾是孩子們的嫡母,也一樣是做母親的。這份高興,既是為了她們,也是為了臣妾自己。”
皇帝頗為感慨,眼底閃過一絲潤澤:“皇後賢惠。”
皇後環視座下:“臣妾有一事一直想回稟皇上。其實嬪妃之中,慧貴妃與嫻妃的位次最高,侍奉皇上也久……”
如懿聽見提到自己,不自覺地一凜,看向皇後。她抬頭時正撞上慧貴妃的目光,兩下裏相觸一閃,旋即轉頭,各自露出無比得體的笑容。
皇後含笑望著她們倆,眼中盡是溫煦的關切之情:“其實不僅貴妃和嫻妃,海貴人和嘉貴人也未生養過。臣妾想,不如請太醫院開些催孕坐胎的方子,讓各宮嬪妃都喝下,也好早有身孕,宮中也熱鬧些。”
皇帝欣慰道:“如此,便是皇後有心了。”
如是閑話幾句,各人也便散了。皇帝對怡貴人的身孕格外重視,便讓皇後親自送了她回景陽宮,自己回了養心殿。
如懿與晞月踱出慈寧宮外,晞月自嘲地笑笑,難得地沒有敵意,寥落道:“怡貴人恩寵一向不多,皇上一個月也不過隻去她那裏一次,居然也有了身孕。而本宮和嫻妃你,居然淪落到要請皇後配製坐胎藥才能求子的地步。”
如懿也頗傷懷,小指上的銀鎏金嵌米珠護甲硌在掌心是冰冷且不留餘地的堅硬。她勉強笑道:“一股子運氣不來,皇上來得再多也是我們沒有福氣。”
晞月黯然一笑:“從前在潛邸的時候,你家世比本宮好,恩寵比本宮多。如今到了宮裏,這情景掉了個個兒。本宮哪怕有多不喜歡你,可有一點不得不承認,在子嗣上,本宮和你一樣艱難,膝下孤涼。”她話鋒一轉,忽然道:“本宮和你膝下無子也就罷了,可是玫貴人懷著身孕的時候人人都說她身體康健,即便有點小病小痛,也不過是嘴上潰瘍之類的小事罷了。太醫也說懷著的是個男胎,怎麼生下來成了公主不說,還成了個死胎。死胎便死胎吧,偏偏皇上還存了芥蒂,整整一個月都沒去看過她一次!”
如懿淡淡笑著道:“皇上聖意,豈是姐姐與我能揣測的。”
晞月含了一絲隱秘的笑容,揮手示意身後跟著的宮人退下,低低在如懿耳邊道:“聽說玫貴人的孩子,不隻是死胎那麼簡單。當夜你也在永和宮,難道沒發覺什麼異樣?”
如懿心口微寒,唇角卻含了一縷恰如其分的笑意:“能有什麼異樣,不過是皇上親眼見過那個孩子,所以傷心罷了。”
“再傷心,時間過去也能衝淡一切,再加上舊情,皇上不至於對玫貴人芥蒂至此。中間一定還有什麼別的緣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