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事破(上)(3 / 3)

皇帝嘴角含著冷漠的笑容,聲音卻是全然不符的溫柔:“那麼阿箬,朕且問問你,是怎麼回事呢?”

阿箬渾身發顫,求救似的看著慧貴妃與皇後。慧貴妃隻是一無所知般別過臉去,和嘉嬪悄聲議論著什麼。

皇帝悠悠道:“當年除了小祿子和小安子,便是你指證嫻妃最多,如今,你可有話說麼?”

阿箬緊閉的雙目驟然睜開,似是想起什麼事,膝行到皇帝跟前:“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臣妾和小祿子本無什麼來往,他家裏買田地建房舍的事,奴婢更是一無所知。至於小安子,臣妾早聽說他在慎刑司服役時啞了喉嚨,再不能說話了,如何還能說是臣妾指使他的。”

她情急之下喊了出來,哪知話音未落,皇後已經厭棄地閉上了眼睛,摟過三公主和敬在懷裏,喚過乳母道:“和敬還小,聽不得這些汙言穢語,先把她送去太後那裏吧?”

如懿揚了揚眉毛,緩聲道:“任何人入慎刑司,慎刑司自然有記檔。本宮前些日子無意中翻閱過慎刑司的記檔,並無任何你或者你宮中人出入的記錄。本宮倒是很想知道,慎嬪你是如何得知小安子啞了喉嚨再不能說話了。”

阿箬神色劇變,嘶啞著喉嚨道:“臣妾、臣妾也是聽說。”

如懿饒有興味道:“那麼慎嬪,你是聽誰所說,不妨說來聽聽。”

阿箬怨毒而畏懼地看她一眼:“我也隻是聽說而已。至於是誰,聽過早就忘了。可比不得嫻妃心思細膩,連慎刑司的記檔都會去查來細看。”

如懿的目光徐徐掃過她的麵龐,含笑道:“本宮當然會看,也會去查。因為從本宮被冤枉那一日開始,就從未忘記過要洗雪冤仇。”

阿箬狠狠道:“嫻妃娘娘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

如懿澹然微笑:“這句話說與你自己聽,最合適不過。”

皇帝的語氣雖淡漠,卻隱然含了一層殺意:“那麼慎嬪,既然當年你自己親眼所見嫻妃如何加害怡嬪與玫嬪,自然日夜記得,不敢淡忘。那麼還是你自己再說與朕聽一遍吧,讓朕也聽聽,當年的事到底是如何?”言罷,皇帝轉頭吩咐李玉:“當年慎嬪還是嫻妃的侍女,她的供詞你們都是記下了的吧?朕也很想知道,時隔三年,慎嬪是否還能一字不漏,句句道來?”

阿箬急得亂了口齒,拚命磕頭道:“皇上,皇上,當年的事太過可怖,臣妾逼著自己不敢再想不敢再記得。奴婢隻記得嫻妃是如何在蠟燭和飲食裏摻的朱砂,至於細枝末節,奴婢實在是不記得了。”

“荒唐!”玫嬪勃然大怒,耳垂上的紅玉珠嘀嗒搖晃,“當年你口口聲聲描述嫻妃如何害我和怡嬪腹中的孩子,細枝末節無一不精微。如何今日卻都不能一一道來,可見你當日撒謊,所以這些話都沒往心裏去!”

海蘭支著腰慢悠悠道:“當年皇後娘娘派侍女素心帶人搜查延禧宮,是阿箬攔著不讓搜寢殿才惹得人疑心。後來居然在嫻妃寢殿的妝台屜子底下找到了一包沾染了沉水香氣味的朱砂,才落實了嫻妃的罪過。臣妾一直在想,嫻妃若真做了這樣的事,她既然買通了小祿子和小安子,那麼她取朱砂有何難,為何一定要放在自己寢殿的妝台屜子底下?如果那包朱砂嫻妃真的是不知情,誰又能隨意出入她的寢殿,而且能放了那麼久沾染沉水香的氣味也不被嫻妃發覺呢?”

舒嬪鄙夷道:“那麼隻能是嫻妃的近身侍婢了?”她夾了一筷子菜吃了,看著阿箬道:“看來這樣的事,除了當日的慎嬪,也沒有旁人可以做到了。”

嘉嬪厭惡地搖頭道:“當日言之鑿鑿,今日慌不擇言。皇上,慎嬪實在是可疑呢。”

皇帝眼底的厭棄已經顯而易見,他緊握著手中的酒盞,森冷道:“你當年的話當年做的事關係著朕兩位皇兒的性命,如果今日你不說實話,便把朕賞你的這顆朱砂生吞下去,朕再吩咐慎刑司的人拿朱砂活埋了你。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阿箬嚇得麵無人色,一襲粉藍色緙絲彩繪八團梅蘭竹菊袷袍抖得如波瀾頓生的湖麵一般。如懿望向她的目光漠然如冰霜,絲毫沒有憐憫之意,繼而向皇帝道:“皇上,臣妾一直在想,阿箬並沒有本事找來那麼多朱砂,收買那麼多人,一一布置得如此詳細,布下天羅地網來冤害臣妾。她雖然一直有攀慕皇恩之心,但當時未必有一定要置臣妾於死地之心。臣妾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幕後指使慎嬪。”

“慎嬪?”皇帝輕笑道,“這麼多作孽的事,如果不是旁人指使她做的,就是她自己要謀害皇嗣。她哪裏還配做朕的慎嬪,一直以來,她就隻是你的侍婢,你要如何處置,都由得你!”

如懿欠身道:“那麼恕臣妾冒昧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阿箬若不肯說實話,臣妾便讓人用煉製過冒了水銀的朱砂一勺一勺給她灌下去,這種東西大量灌入之後會腐蝕她的五髒六腑,從中毒到毒發身亡的過程極其痛苦。但阿箬若招出是誰指使,頂多也隻是攀誣之罪,並未涉及謀害皇嗣,臣妾願意向皇上請求,留她一條性命。”

皇帝談笑自若,看著皇後道:“阿箬是嫻妃的人,自然由嫻妃處置。皇後,你說是不是?”

皇後淡淡含笑:“皇上說得不錯。隻是……嫻妃的刑罰聽著也太可怕了些。”

皇帝淡漠道:“對於這樣沒心肝的人,這樣的懲處,一點也不為過。嫻妃,朕答允你便是。”

阿箬自知無望,求救似的看著慧貴妃,喚道:“貴妃娘娘……”

慧貴妃立刻撇清道:“哎呀,你喊本宮做什麼!你可別來牽連本宮!嫻妃,一切由得你便是了。”

她話音未落,隻聽地上“咕咚”一聲,卻是阿箬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