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識到,實際上她已經受到傷害。她的爸爸已死在肮髒的井下,她在快要餓死時,被棄之不顧,她被選做了“貢品”,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在饑餓遊戲中為生存去搏殺。對於隻有十二歲的她,遭到的傷害比我大得多。可與露露受到的傷害相比,卻又輕微得多了。
我撩開毯子,呼吸著從窗戶縫隙吹進來的冷空氣。
波麗姆……露露……難道她們不正是我要去鬥爭的理由?不正是因為她們遭遇的命運太過錯誤、太過不公、太過邪惡,才使我們選擇了反抗嗎?難道那些人有權這樣對待她們嗎?
是的,在我即將被恐懼吞噬的時候,需要把這些事實牢記在心。無論我怎麼做,無論她們還要忍受多少痛苦,這一切正是為了她們。對露露來說已經太晚了,但對於十一區廣場上那些仰視著我的一張張小臉還不算晚。對羅裏、維克和珀茜來說還不算晚。對波麗姆,也不會太晚。
蓋爾說得對,如果人們有足夠的勇氣,這將是一次機會。如果我采取行動,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雖然我現在也不清楚究竟該做什麼。但,不再逃跑,是我采取行動的第一步。
我洗了個澡,今天早晨,我第一次不再為野外逃奔的給養列清單,我在想八區是怎樣組織起暴動的?很多人很明確地蔑視和反抗凱匹特。是有計劃的嗎?還是多年仇恨與不滿的積聚和爆發?我們在十二區該怎麼辦?十二區的人會加入到我們的行列還是會大門緊鎖?昨天在蓋爾遭受鞭刑之後,人群散得那麼快。但,這不也是因為我們感覺自己軟弱無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緣故嗎?我們需要有人給予我們指導,告訴我們自己能做到。我覺得我無法成為這個人,我隻是暴動的催化劑,但一位領袖應該具有堅定的信心、非凡的勇氣、清晰的思維、出色的說服力;而我卻沒有足夠的信心,常在尋找勇氣的邊緣徘徊,也沒有很好的口才。
口才,我想到口才,不由得想到了皮塔,想到人們是如何信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如果他願意,他可以用他的口才說服一群人去采取行動。對任何事,他都可以調動合適的詞語,但我想他從未想到過這一點。
在樓下,媽媽和波麗姆正在照看虛弱的蓋爾。從他的臉色可以看出藥效正在減弱。我打起精神,準備再跟媽媽爭辯,但我的聲音卻很平靜。“您不能給他再打一針嗎?”
“如果需要,我會的。可我們覺得還是先試試冷敷吧。”媽媽說道。媽媽已經把繃帶拆掉了。幾乎可以看到熱氣從他的背上冒出來。她在他的後背鋪上一塊幹淨的布,然後朝波麗姆點點頭。
波麗姆走過來,在一個大碗裏不停地攪著,那東西看上去像是雪水,但液體帶著淡淡的綠色,散發出甘甜、清新的氣味。是雪敷。她小心地把液體舀到他的背上,我仿佛聽到蓋爾綻裂的皮膚遇到這雪、藥混合物時發出的噝噝聲。他睜開眼睛,一臉迷惑,隨後長舒了一口氣。
“我們有雪還真夠幸運的。”媽媽說。
我心想,要是在盛夏挨了鞭子,天氣炎熱、水管裏的水都是溫的,那該有多受罪。“天熱時您怎麼辦?”我問。
媽媽皺眉時,眉心出了一道皺紋。“得想法子把蒼蠅趕走。”
一想到夏天蒼蠅圍著傷口轉,我就倒胃口。媽媽用藥液把手絹浸濕,然後遞給我,讓我敷在臉上。疼痛馬上減輕了。冰涼的雪水發揮了作用,媽媽的藥液雖不知成分為何物,但也起到麻醉作用。“噢,太棒了。您昨天幹嗎不給他敷上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