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被盜去的情書
花狗
——[中國]蕭紅
在一個深坳的,很小的院心上,集聚幾個鄰人。這院子種著兩棵大芭蕉,人們就在芭蕉葉子下邊談論著李寡婦的大花狗。
有的說:
“看吧,這大狗又倒黴了。”
有的說:
“不見得,上回還不是鬧到終歸兒子沒有回來,花狗也餓病了,因此李寡婦哭了好幾回……”
“唉,你就別說啦,這兩天還不是麼,那大花狗都站不住了,若是人一定要扶著牆走路……”
人們正說著,李寡婦的大花狗就來了。它是一條虎狗,頭是大的,嘴是方的,走起路來很威嚴,全身是黃毛帶著白花。它從芭蕉葉裏露出來了,站在許多人的麵前,還勉強地搖一搖尾巴。
但那原來的姿態完全不對了,眼睛沒有一點光亮,全身的毛好像要脫落似的在它的身上飄浮著。而最可笑的是它的腳掌很穩的抬起來,端得平平的再放下去,正好像希特勒在操演的軍隊的腳掌似的。
人們正想要說些什麼,看到李寡婦戴著大帽子從屋裏出來,大家就停止了,都把眼睛落到李寡婦的身上。她手裏拿著一把黃香,身上背著一個黃布口袋。
“聽說少爺來信了,是嗎?”
“是的,是的,沒有多少日子,就要換防回來的……是的……親手寫的信來……我是到佛堂去燒香,是我應許下的,隻要老佛爺保佑我那孩子有了信,從哪天起,我就從哪天三遍香燒著,一直到他回來……”那大花狗仍照著它平常的習慣,一看到主人出街,它就跟上去,李寡婦一邊罵著就走遠了。
那班談論的人,也都談論一會兒各自回家了。
留下了大花狗自己在芭蕉葉下蹲著。
大花狗,李寡婦養了它十幾年,李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和她吵架,她一生氣坐在椅子上哭半天會一動不動的,大花狗就陪著她蹲在她的腳尖旁。她生病的時候,大花狗也不出屋,就在她旁邊轉著。她和鄰居罵架時,大花狗就上去撕人家衣服。她夜裏失眠時,大花狗搖著尾巴一直陪她到天明。
所以她愛這狗勝過於一切了,冬天給這狗做一張小棉被,夏天給它鋪一張小涼席。
李寡婦的兒子隨軍出發了以後,她對這狗更是一時也不能離開的,她把這狗看成個什麼都能了解的能懂人性的了。
有幾次她聽了前線上惡劣的消息,她竟拍著那大花狗哭了好幾次,有的時候像枕頭似的枕著那大花狗哭。
大花狗也實在惹人憐愛,卷著尾巴,虎頭虎腦的,雖然它憂愁了,寂寞了,眼睛無光了,但這更顯得它柔順,顯得它溫和。所以每當晚飯以後,它挨著家凡是裏院外院的人家,它都用嘴推開門進去拜訪一次,有剩飯的給它,它就吃了,無有剩飯,它就在人家屋裏繞了一個圈就靜靜地出來了。這狗流浪了半個月了,它到主人旁邊,主人也不打它,也不罵它,隻是什麼也不表示,冷靜的接待了它,而並不是按著一定的時候給東西吃,想起來就給它,忘記了也就算了。
大花狗落雨也在外邊,刮風也在外邊,李寡婦整天鎖著門到東城門外的佛堂去。
有一天她的鄰居告訴她:
“你的大花狗,昨夜在街上被別的狗咬了腿流了血……”
“是的,是的,給它包紮包紮。”
“那狗實在可憐呢,滿院子尋食……”鄰人又說。
“唉,你沒聽在前線上呢,那真可憐……咱家裏這一隻狗算什麼呢?”她忙著話沒有說完,又背著黃布口袋上佛堂燒香去了。
等鄰人第二次告訴她說:
“你去看看你那狗吧!”
那時候大花狗已經躺在外院的大門口了,躺著動也不動,那隻被咬傷了的前腿,曬在太陽下。
本來李寡婦一看了也多少引起些悲哀來,也就想喊人來花兩角錢埋了它。但因為剛剛又收到兒子一封信,是廣州退卻時寫的,看信上說兒子就該到家了,於是她逢人便講,竟把花狗又忘記了。
這花狗一直在外院的門口,躺了三兩天。
是凡經過的人都說這狗老死了,或是被咬死了,其實不是,它是被冷落死了。
毒蛇
——[中國]石評梅
誰也不相信我能這樣扮演:在興高采烈時,我的心忽然顫抖起來,覺著這樣遊戲人間的態度,一定是冷酷漠然的心鄙視訕諷的。想到這裏遍體感覺著淒涼如水,剛才那種熱烈的興趣都被寒風吹去了。回憶三個月來,我沉醉在晶瑩的冰場上,有時真能忘掉這世界和自己;目前一切都充滿了快樂和幸福。那燈光人影、眼波笑渦,處處含蓄著神妙的美和愛,這真是值得讚美的一幕扮演呢!
如今完了,一切的夢隨著冰消融了。
最後一次來別冰場時,我是咽著淚的。這無情無知的柱竿席棚都令我萬分留戀。這時淒絕的心情,伴著悲婉的樂聲,我的腿忽然麻木酸痛,無論怎樣也振作不起往日的豪興了。正在沉思時,有人告訴我說:“琪如來了,你還不去接她,正在找你呢!”我半喜半怨的說:“在家裏坐不住,心想還是和冰場敘敘別好,你若不歡迎,我這就走。”笑著提了冰鞋進了更衣室。
琪如是我新近在冰場上認識的朋友,她那種活潑天真、玲瓏美麗的精神,真是能令千萬人沉醉。當第一次她走進冰場時,我就很注意她,她穿了一件杏黃色的繩衣,法蘭絨的米色方格裙子,一套很鮮豔的衣服因為配合得調和,更覺十分的稱體。不僅我嗬,記得當時許多人都曾經停步凝注著這黃衣女郎呢。這個印象一直到現在還能很清楚的憶念到。
星期二有音樂的一天,我和濬從東華門背著冰鞋走向冰場。途中她才告訴我黃衣女郎是誰。知道後,陡然增加了我無限的哀愁。原來這位女郎便是三年前逼淩心投海、子青離婚的那個很厲害的女人,想不到她又來到這裏了。我和濬很有意的相向一笑!
在更衣室換鞋時,音樂慷慨激昂,幽抑宛轉的聲音,令我的手抖顫得連鞋帶都係不緊了。濬也如此,她回頭向我說:
“我心跳呢!這音樂為什麼這樣動人?”
我轉臉正要答她的話,琪如揭簾進來,穿著一件淡碧色的外衣,四周白兔皮,襟頭上插著一朵白玫瑰,清雅中的鮮麗,更服她濃淡總相宜了。我輕輕推了一下,她望我笑了笑,我們彼此都會意。第二次音樂奏起時,我和濬已翩翩然踏上冰場上,不知怎樣我總是望著更衣室的門簾。不多一會,琪如出來了,像一隻白鴿子,渾身都是雪白,更襯得她那蘋果般的麵龐淡紅可愛。這時人正多,那入場的地方又是來往人必經的小路,她一進冰場便被人絆了一跤,走了沒有幾步又摔了一跤,我在距離她很近的柱子前,無意義的走過去很自然的扶她起來。她低了頭,腮上微微湧起兩朵紅雲,一隻手拍著她的衣裙,一隻手緊握著我手說:
“謝謝你!”
我沒有說什麼,微笑的溜走了,遠遠我看見濬在那圈繩內的柱子旁笑我呢!這時候,連我自己也莫明其妙,忽然由厭恨轉為愛慕了,她真是具有偉大的魔術呢!也許她就是故事裏所說的那些魔女吧!
音樂第三次奏起,很自然的大家都一對一對緣著外圈走,濬和一個女看護去溜了,我獨自在中間練我新習的步伐,忽然有一種輕碎的語聲由背後轉來,回頭看原來又是她,她說:
“能允許我和你溜一圈嗎?”
她不好意思的把雙手遞過來,我笑著道:
“我不很會,小心把你拉摔了!”
這一夜是很令我憶念著的:當我伴她經過那燦爛光亮如晝的電燈下時,我仔細看著她這一套縞素衣裳,和那一隻溫柔的玉腕時,猛然想到沉沒海底的淩心,和流落天涯的子青,說不出那時我心中的慘痛!栗然使我心驚,我覺她仿佛是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柔軟如絲帶似的纏繞著我!我走到柱子前托言腿酸就悄悄溜開了,回首時還看見她那含有毒意的流波微笑!
濬已看出來了,她在那天歸路上,正式的勸告我不要多接近她,這種善於玩弄人顛倒人的魔女,還是不必向她表示什麼好感,也不必接受她的好感。我自然也很明白,而且子青前幾天還來信說他這一生的失敗,都是她的罪惡。她拿上別人的生命、前程,供自己玩弄揮霍,我是不能再去蹈這險途了。
不過她仍具有絕大的魔力,此後我遇見她時,真令我近又不是,避又不是,恨又不忍,愛又不能了。就是冷落漠然的濬也有時會迷戀著她。我推想冰場上也許不少人有這同感吧!
如今我們不稱呼她的名字了,直接喚她魔女。閑暇時圍爐無事,常常提到她,常常研究她到底是種什麼人?什麼樣的心情?我總是原諒她,替她分辯,我有時恨她們常說女子的不好。一切罪惡來了,都是讓給女子負擔,這是無理的。不過良心喚醒我時,我又替淩心子青表同情了。對於她這花錦團圓、美滿快樂的環境,不由要怨恨她的無情狠心了,她隻是一條任意喜悅隨心吮吸人的毒蛇,盤繞在這輝煌的燈光下,晶瑩的冰場上,昂首伸舌的獰笑著,她那能想到為她摒棄生命幸福的淩心和子青呢!
毒蛇的殺人,你不能責她無情,琪如也可作如斯觀。
今天去蘇州胡同歸來經過冰場的鐵門,真是不堪回首嗬!往日此中的燈光倩影,如今隻剩模糊夢痕,我心中惆悵之餘,偶然還能想起魔女的微笑和她的一切。這也是一個不能驅逐的印象。
我從那天別後還未再見她,我希望此後永遠不要再見她。
經紀人的羅曼蒂克
——[美國]歐·亨利
時間是早上,人物是證券經紀人哈維·麥克斯韋爾和他的女速記員萊斯利小姐。他們急匆匆走進事務所,麥克斯韋爾對機要秘書皮徹匆匆地說了聲“早上好”,便衝向辦公桌上那一堆等著他處理的信件和電報。
皮徹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因為他注意到今天女速記員的舉止有些異樣。她的眼睛充滿了神采,臉上滿是幸福的神色。她今天沒有與往常一樣走到自己的辦公桌,而是躊躇在麥克斯韋爾的辦公桌前,仿佛要對他講一些悄悄話。
經紀人麥克斯韋爾此時已變成一部全速運轉的機器。他有點不耐煩地掃了女速記員一眼,粗聲粗氣地問道:“你怎麼不去工作?到這裏幹什麼?”
“沒事。”速記員回答,微笑著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像往日那樣開始工作。
今天是哈維·麥克斯韋爾最忙的日子。颶風、山崩、暴風雪、冰川移動和火山爆發,自然界的劇變正在他的事務所裏小規模地重演。股票行情自動收錄器痙攣地吐出一卷卷紙條,電話鈴聲接連不斷,電報、信件更是堆成小山,麥克斯韋爾忙得焦頭爛額。
這時,皮徹引來另一位年輕姑娘,對麥克斯韋爾說,她是速記員介紹所派來應聘的。
“應聘?誰讓來的?”經紀人感到不解。
“昨天你吩咐的,要再雇一個速記員。”
“笑話,不可能,萊斯利小姐完全勝任她的工作,任何人不能替代她。”
皮徹領著應聘的姑娘離去了。皮徹感到老板近來越發心不在焉。
繁忙的工作仍在繼續,麥克斯韋爾開足馬力,緊張而精確地運轉。在這個小小的金融世界裏,沒有一絲空隙來容納人和自然。
午餐的時間到了,繁忙的工作暫時停止了,麥克斯韋爾站在辦公桌邊,手裏滿是電報和備忘便條,右耳上夾著的自來水筆隨時準備為他效勞。窗子是打開的,忙碌的經紀人忽然感到了春天的優雅氣息。他想休息一下。金融的世界驟然縮成一個遙遠的小黑點,萊斯利小姐栩栩如生地顯現在他的眼前。
“啊!上帝,”麥克斯韋爾脫口而出,“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說完像一個餓了三天的人見了新烤出爐的麵包一樣,撲向速記員的辦公桌。
“萊斯利小姐,明白告訴我,你願意做我妻子嗎?”經紀人匆匆說道,“我實在沒有時間跟你談情說愛,但我確實愛你。”
“喔,你說什麼?”年輕、漂亮的女速記員不解地嚷道。
“我要你跟我結婚,我早想對你說我愛你。——電話又在叫我了,你答應我,萊斯利小姐!”
眼淚從女速記員驚訝的眼睛裏流了下來,她淚花晶瑩地笑了,胳膊溫柔地勾住經紀人的脖子。
“啊!親愛的!你忙糊塗了,我們昨晚不是已在教堂裏舉行過婚禮了嗎?你嚇死我啦!”
誤會
——[美國]馬克·吐溫
幾年前,我由於要到東部去,中途須在紐約薩拉曼卡換乘臥車。我到時,車站裏早已擠滿了人,他們一窩蜂湧進了臥鋪車廂,擠得車廂裏幾乎水泄不通,而且人聲嘈雜,塵埃飛揚,這份罪可真夠受的。這時,我問票房裏一位青年人我能不能買到一個鋪位,他粗暴地回答“沒有”,一聽到他的咆哮聲,我不由得心驚肉跳,心裏極不舒服,因為這種語調極大地挫傷了我的自尊心。我隻好走開了,又去苦苦哀求另一位站務員,問我能不能在一節臥鋪車廂裏弄到哪怕是一個破旮旯兒都成。哪知,他也氣呼呼地嚷道:“沒有,你別做夢啦,哪有旮旯給你留著,好了,別再煩我,走開!走開!”說完,他轉身就走了。這時我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傷害,簡直到了沒法兒說的地步。我心裏是那樣生氣,所以我跟我的朋友說:“要是這些混蛋知道我是誰的話,他們會馬上……”剛說到這裏,馬上被我的朋友打斷了。“不要說那些,”他說,“要是他們果真知道你是誰?你應該知道結果,即使車廂裏早已座無虛席,他們照樣還是幫著殿下弄到一個空位兒。”
話雖這麼講,但對改變我的處境也還是一無用處,但是,恰好就在這當兒,我發現照管臥鋪車廂的一個黑人茶房兩眼一個勁兒瞅著我。我看見他黑黝黝的臉膛上頓時笑眯眯起來。隻見他一邊在與那穿製服的列車員低聲交談,一邊還向我頻頻點頭,顯出謙恭的神色。一會兒,那個黑人茶房急衝衝走到我身旁,而這個列車員卻徑直向前走來,瞧他那種殷勤客氣的勁兒仿佛從每一個毛孔裏滲透出來。
“您需要哪些服務?”他開口問道,“您不是想在臥鋪車廂裏找一個鋪位?”
“不錯,”我說,“還得勞你們幫幫忙。做了好事——總要得到好報吧。”
“現在我們隻有豪華的臥鋪包廂,”列車員恭敬地說道,“裏麵有兩個臥鋪和兩隻安樂椅,您隨便使用。喂,湯姆,把這些手提包搬上車去!”
最後,他十分鄭重地舉手碰了碰帽簷,以示對我恭敬。我和我的朋友於是就在那個被稱為湯姆的帶領下向豪華臥鋪走去。我可忍不住真想跟我的朋友說上幾句話,但我還是按捺住了,心想,等著瞧吧。湯姆把我們安排在那個豪華的大包廂裏可真是舒服極了。接著,湯姆就低頭哈腰、滿臉堆笑地說:
“現在,您先生大人還要什麼服務嗎?我都可以給您辦到。您盡管說,沒關係的。”
“今兒晚上9點鍾,我要用一些熱水和一大杯熱酒,行嗎?”我問,“你知道蘇格蘭潘趣酒該溫到什麼程度嗎?”
“好的,先生,您放心,這完全可以給您辦到。到時候我親自給您送來。”
“噢,那很好,不過那盞車燈掛得實在太高啦。你可不可以給我在床上放上一支大蠟燭,讓我看起書來舒服一些?”
“那不成問題,先生,這很好辦,我會親自把蠟燭安放在那裏,讓它整夜亮著不熄。先生,您還有別的吩咐嗎?不要客氣,盡管對我講就是了,好歹也得給您辦到。嗯,就是這麼一回事。”說罷,他就不見影兒了。
黑人茶房走後,我腦袋往後微微翹起,大拇指勾住袖子口,朝著我的朋友笑了一笑,輕聲地說:
“嗨!朋友,到現在你應該說些什麼?”
我的朋友似乎沒有回答我問話的意思,他在想別的事。不一會兒,一聲門響,那張黑黝黝的笑臉突然破門而入,緊接著是下麵這一段話:
“上帝保佑您,先生大人。我一下子就把您給認出來啦。我跟那個列車員全說了。上帝啊!我兩眼瞅著您,我一下子就把您給認出來啦,哈,哈!”
“是這回事嗎?”我邊問邊把加了四倍的小費遞給了他,“請問我究竟是——誰呀?”
“吉尼爾·麥克勒蘭一個大富翁。”說完,他又不見影了。
被盜去的情書
——[美國]愛倫·坡
一天下午,我和我的朋友迪潘正在他的居所裏的火爐旁抽煙聊天,正談得高興的時候,迪潘的老友——當地的警察局長喬治先生來了。
喬治坐下來,一邊抽著煙,一邊說:“發生了一宗奇案……”碰上難題,他常常尋求迪潘的幫助。
“但願不是謀殺案。”迪潘說。
“當然不是,事情很簡單,而我卻沒有辦法!”
“什麼事啊?能把我們的局長先生也難住了!”
“別說笑了,迪潘。案子是保密的,但我會告訴你,已經許諾了,誰找到那個東西,就給誰五萬法郎。如果找不到,我就要被撤職了。”
“是嗎?那你說說是怎麼回事吧。”迪潘說。
“是這樣的,公主收到了一封重要情書。發信人在信封背麵寫上他名字縮寫的大寫字母‘S’。”
“公主拆開信正在看,伯爵夫人杜瓦爾進來了。她是個以傳播別人隱私為樂的婦道人家,是個‘新聞’小廣播,公主不想讓她看到信,就連忙把信塞進信封去,放在桌麵上。”
“不久,勒布倫先生進來了。他是政府的一個重要官員,也是個討厭鬼,經常耍花招捉弄人。”
“我認識他,”迪潘說,“他很精明。”
“嗯,勒布倫見桌麵信封上的大寫字母‘S’,就猜出了公主的秘密。趁著談興正濃,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裝作看著,然後放在桌上公主的書信旁邊。三人天南地北談個不休。”
“在告辭時,勒布倫玩了個移花接木的花招,把公主的信當做自己的信拿走了。公主見了,卻又不能說什麼。”
“奇怪,為什麼不能呢?”我問。
喬治答道:“還不是因為那伯爵夫人!如果公主製止他,他準會說:‘啊,你是說這信嗎?真對不起,我看見了,是S寄來的。’這樣,伯爵夫人就開始廣播了:‘你們聽說沒有,公主有情人啦!他的名字叫‘S’。’”
迪潘說:“可惡的婦人!”
喬治接著說:“勒布倫有了這封情書,就等於抓住了公主的把柄,這樣,公主就不得不支持他。”
“你找過那封信沒有?”迪潘說。
“我的人已經全麵搜過勒布倫的家。你知道,這件事必須暗地裏進行。但很走運,他晚上常常不在家,傭人又另住一間房子。我們連續搜了好幾個晚上,但是一無所獲。”
“信大概沒有放在他家裏吧?”我說。
“一定在,”迪潘說,“勒布倫用它來要挾公主,要隨時都能用得上。”
我又說:“也許他隨身放在口袋裏。”
喬治答道:“這種可能已排除了。我的人兩次化裝為‘賊’襲擊了他。搜查他的衣服,拿了他的錢,卻不見那封信。”
“你的人襲擊他!”迪潘嚷道:“你這麼做不太合適吧!喬治!他並非傻瓜。他會想到警探要以某種方式搜查他的。”
喬治笑著說:“我們早已想好了對策,就是:捉賊,還錢。”
“那你們是怎樣搜查他家的?”迪潘問。
“幾乎每一個地方都查遍了,桌椅的上上下下,書桌書櫃的裏裏外外,牆壁和地板,院子的石板縫,藏酒的地窖,甚至連桌腿台麵都拆下來檢查過。另外,還用長長的鋼探針,插進床鋪椅墊和其他柔軟物件中去,結果依然是兩手空空。”
迪潘陷入了沉思。我和喬治也隻是靜坐不語,一味抽煙。最後,喬治要走了,他問迪潘:“喂,老朋友,能給我什麼好建議?”
“再去全麵搜查他的家。”迪潘終於又說了。
“現在還有這個必要嗎?”喬治問,又說:“信肯定不在他家。”
“現在隻能這樣做,不然,你可以向政府告他。說他盜竊信件,犯了法。”
“這個辦法我也想過,但行不通,因為公主不想把此事公開化。”
“你能述說一下信的大意嗎?”迪潘問。
“可以。”喬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本。說了信和信封的大致內容。
最後,迪潘說:“先照我說的試一試吧!”
三周後的一天傍晚,我和迪潘也是正在火爐旁抽著煙,喬治又來了。
我問:“喬治先生,那封情書找到沒有?”
“沒有。我們已照迪潘的高見,再次搜過勒布倫的家了。”喬治歎了一口氣,又說:“情況日益嚴重,我的職位恐怕保不住了。”
迪潘吐了一口煙,待縷縷煙雲飄散以後,才不慌不忙地說:“你把那五萬法郎的賞金交給我吧,我把信交給你。”
頓時,我和喬治都驚愕得張口結舌,都望著迪潘,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喬治才如夢初醒,伸手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又大又厚的信封,不聲不響地交給迪潘。
迪潘接過錢,數了數,走近書桌,開了抽屜鎖,把錢放進去,然後又從裏麵拿出一封信來,交給喬治。
喬治用顫抖的雙手打開了信,看了一看,像觸電似的從座椅跳起來,衝出門外……
迪潘說:“怎麼說呢?這裏的警探是很盡職盡責,也很聰明,但就是過於循規蹈矩,缺乏想象力。”
“他們從不想象一下別人的思維活動,用老辦法對待一切問題。沒頭沒腦的人偷了東西,警探幾乎無所不破。然而,要是精靈鬼作案,他們會一籌莫展。”
“你是怎樣得到這封信的?”我急切地問。
“一天早上,我去探望勒布倫,臨時戴上一副墨色眼鏡。我推說眼睛有毛病,請他介紹眼科名醫。趁著談得投機之時,我仔細察看了他的房間。”
“噢,這是你戴墨色眼鏡的原因。”
“很對,”迪潘說,“他正在埋頭翻他的通訊錄,找他熟識的醫生的地址。嗯……靠窗的地方,有張大桌子,放著報紙信件和幾本書;兩張小桌上啥也沒有;一個書櫃,六張椅子,幾幅圖畫……這些東西,無一使我感興趣。後來,我的視線移到壁爐上,隻見到……”迪潘停了下來。
“快說,你看見了什麼令你感興趣的東西?”
“壁爐旁邊有個普普通通的信插架子,用一根髒繩掛在牆上一枚生了鏽的釘子上。”迪潘一邊說著,一邊拿出香煙點上了火。
“信插架上有什麼東西嗎?”我問。
“有兩三張明信片、一封信。信封很髒,而且破皺了。我看了看上麵寫著的地址,當然,和喬治說的大不相同,連信封規格也不一樣大。但我料定,那一定是我要尋找的那封情書。”
“你的意思是勒布倫把信封換了?”
“一定是這樣的,換個信封多簡單。”
“這麼說,勒布倫根本沒有把信藏起來!”
“對警探來說,”迪潘說“已經藏得很巧妙了。”
“那你又如何把信取回的?”我問。
“我自有辦法。在告辭的時候,我把金煙盒留在他的桌子上。第二天早上,我又去探望勒布倫並順便拿回金煙盒。我跟他聊了幾分鍾後,街上一聲槍響,接著傳來有人呼喊、跑步的聲音。”
“勒布倫走向窗口,伸出頭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我則走近信插架,拿出那封信,放進口袋,然後把我預先寫好的一模一樣的信放進去。然後,我也走近窗口去。”
“街上有什麼變故嗎?”我還是不明白。
“是有人玩舊槍走了火,由於沒有子彈,因此也沒人受傷。警察趕來處理了此事。這時,我也離開了勒布倫的房子。半個鍾頭以後,我見到了那個打響舊槍的人,給了他一百法郎。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
“啊……”我徹底醒悟過來。
魔術師的報複
——[美國]托·索斯
台上的魔術師正得意洋洋地在台中間來回走著,他現在正在給觀眾表演大變金魚的魔術。
全場的觀眾紛紛讚歎:“噢,太妙了!他是怎麼變出來的?”
可是坐在前排的那個機靈鬼卻大唱反調。他用不小的聲音對他周圍的人說:“魚——缸——是——他——從——衣——袖——裏——取——出——來——的!”
周圍的人向機靈鬼會心地點頭致意,說:“噢,是這麼回事。”結果,全場的人都傳開了:“魚——缸——是——他——從——衣——袖——裏——取——出——來——的。”
“下麵,我要表演著名的魔術印度斯坦環給大家看一看。瞧,這些環是明顯分開的,我隻要敲一下,它們就會串連起來(叮當,叮當,叮當)——說變就變!”
全場響起一片激動的嗡嗡聲,可很快又聽見那個機靈鬼低聲說:“他——袖——子——裏——肯——定——藏——有——串——連——好——的——環。”
觀眾們再一次點頭並交頭接耳:“那——套——環——他——早——就——藏——在——袖——子——裏——啦。”
魔術師眉頭皺了起來,臉色也陰沉起來。
“現在,”他接著說,“我要表演一個最有趣的魔術,我將從帽子裏變出雞蛋來。想變多少變多少。有哪位先生願行行好,把帽子借給我用一下?啊,謝謝您——說變就變!”
他從帽子裏變出十多個雞蛋來,有那麼三、五秒鍾,觀眾們開始認為妙不可言。可接著那個機靈鬼又在前排悄悄說開了:“他——衣——袖——裏——藏——著——好——幾——隻——母——雞——哩。”
結果可想而知,魔術師的每個魔術都遭到了破壞,機靈鬼還告訴觀眾,魔術師的袖子裏除藏有金魚、環、母雞外,還藏著幾副撲克牌、一大條麵包、一個玩具搖籃車、一隻活的荷蘭豬、一枚五十分的錢幣和一把逍遙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