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將軍——孫 毅(3 / 3)

孫毅問了幾個人,才知道這位攝影的人就是7月中旬到達保安中共中央所在地受到毛主席、周副主席歡迎的美國客人,著名的記者埃德加·斯諾。

演習完後,在軍團部斯諾和彭德懷司令員聊天時,提出要為彭和其他幾位指揮員拍合影照。

“哦,斯諾先生,這個照拍過的話,你要是把它送給了蔣介石,他準會派飛機來轟炸我們啊!”彭德懷故作膽怯地開玩笑說。

擔任翻譯的黃華,聳了聳肩膀,微笑著將彭德懷的話譯給斯諾聽。

斯諾聽了彭德懷幽默的話語,馬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彭德懷的肩,伸出大拇指連聲說:“OK,OK,還可能獎勵我200萬呢!”

彭德懷和斯諾的對話,使在場的人忍俊不禁,氣氛立刻活躍起來。

彭德懷見大家十分高興,揮手招呼在院子裏的幾位幹部說:“走,就讓斯諾先生把我們幾個人的形象送給蔣介石吧!”

彭德懷拉著左權站在自己的右邊,接著,聶榮臻、陳賡、孫毅和聶鶴亭依次站在彭德懷的左邊。

斯諾看到彭總招呼大家站好了,要大家不要動,就要照了。彭總等六人穿著軍裝,戴著軍帽,紮著繃帶,神情自若。斯諾對好焦距後“哢嚓”一聲,“OK!”他又叫了一聲,示意已經拍完了。

後來斯諾將在紅軍中的采訪寫成了一部書,以《西行漫記》的書名出版,對於宣傳紅軍、擴大紅軍的影響起了很大的作用。後來又以《紅星照耀中國》在中國出版,廣為流傳。

孫毅認真地看了這本書,也看了照片,看了照片的說明文字,他沒有說什麼,隻是把書收藏了起來……

時間10年、30年過去了。斯諾這部書被世界主要國家翻譯成本國文字出版發行,總發行量上百萬冊,影響很大,但作者斯諾卻沒有想到,由於他的不慎,錯把照片上的孫毅當成鄧華了,於是,孫毅的照片,署上了鄧華的名字,張冠李戴40多年,無人提出更正。 42年後的某一天,孫毅的小外孫在翻找書櫃裏的圖書看時,被《紅星照耀中國》吸引住了,隨手抽出書翻閱起來,當看到幾人合影的照片時,一個留著小胡子、手拄拐杖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待他再仔細看時,便好奇的叫喊起來:“這好像是我姥爺呀?”

“媽媽,你快看,這不是我姥爺嗎?”孫毅的小外孫將書遞到媽媽手上。

他媽媽看了看照片,認定了就是自己的父親,後來找了出書的三聯書店。

三聯書店為了搞清真相,派人帶著書請聶榮臻元帥辨認。聶帥認真看了照片,肯定地說:“是胡子,這是胡子!是孫胡子!”

出現這個錯,可能是斯諾把孫毅誤認為是鄧華,或是把孫毅誤寫成鄧華了。直到三聯書店再一次重印這本書時,才幫已作古多年的斯諾更正已失誤42年的照片說明。

這件事傳出後,有記者采訪孫毅時問道:“《紅星照耀中國》已出版多年,你為什麼沒有對斯諾的照片提出更正呢?”

孫毅聽後,淡淡一笑,說:“我老漢是幸存者,是後死者,和死去的先烈比,我是隻有從苦之勞,而乏建樹之功,不必去計較這些!”

70年來,孫毅雖然不計較個人的得失,但對於紅軍在西征中的英雄壯舉卻永遠牢記在心裏!

1939年春,在河北唐縣和家莊一個農家小院裏,住著八路軍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一家。軍區參謀長孫毅,此時仍是單身,為了協助司令員工作,也被安排住在這個小院子裏。

為了抗戰的勝利,大家同甘共苦,情同手足,認真工作。

有一天,司令部召開作戰會議,討論作戰方案,指揮員圍繞戰鬥攻擊點的問題,你一言我一語,爭長論短。孫毅堅持己見,同司令員聶榮臻爭得臉紅脖子粗,激動難抑,不僅大聲發怒,還拍起了桌子,跳起了腳,搞得一些人心情不悅。

散會後,聶榮臻回到住處,對愛人張瑞華說:“這個孫胡子,脾氣倔起來像頭牛,我要找個人管管他,不僅是為了照顧他的生活,還要治治他的牛脾氣!”

張瑞華對丈夫的話心領神會,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從此,張瑞華心中常惦記著丈夫交給的這個特殊任務,為完成這一任務而思考著和留心觀察著。她開始了在晉察冀邊區熟悉的女同誌中為孫胡子物色對象,為他找一個誌同道合的人,興許能治好他的牛脾氣。

功夫不負有心人。張瑞華將接觸過的單身女同誌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結果以英勇抗日傳為美談的“田氏三姐妹”中的田秀涓,在她腦子裏活躍了起來:她聰穎、心地善良,圓臉盤,短發齊耳,一副秀氣的白色眼鏡架在鼻梁上,文靜中透出青春的活力和氣質的美。她畢業於保定女子師範學校,受過良好的教育。抗日戰爭爆發後,田秀涓帶著兩個妹妹積極投入到抗日洪流中,成為抗日戰線中有名的“田氏三姐妹”。

田秀涓1938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先後擔任縣婦救會主任、晉察冀邊區抗日婦女救國會主任、中共北方局北嶽區黨委婦女委員會書記,她工作積極、熱情!……張瑞華越想越覺得把她介紹給孫胡子會丹鳳朝陽一齊鳴,比翼齊飛、白頭到老的。

聶榮臻聽了張瑞華的介紹後,覺得很合適,決心早日促成他倆的婚事。

聶司令和夫人張瑞華利用軍區機關和邊區政府要一起植樹的有利時機,事先作了安排。在休息室,把孫毅和田秀涓叫到一起,讓他倆彼此有了初次相識。兩人相見,雖心照不宣,但心領神會,噓寒問暖,心生愛意。

為計出萬全,聶榮臻司令員又特意安排孫毅代表軍區機關出席邊區召開的黨代表會議。在會議中,讓孫毅與田秀涓有了更多的接觸和了解。在黨代會期間,孫毅對田秀涓有了比較全麵的了解,佩服她的工作才幹,欣賞她的為人。為了使田秀涓也了解自己,會議結束時,他鼓起勇氣給田秀涓寫了一封真誠的求愛信。

在聶司令夫婦的熱情關心下,孫毅與田秀涓的關係越來越密切。孫毅的牛脾氣也隨著兩人關係的發展在不斷地克服,最後終於徹底改了。孫毅和田秀涓成了白頭偕老的恩愛夫妻。

1939年8月,孫毅被調到八路軍第3縱隊即冀中軍區任參謀長,協助司令員呂正操、政治委員程子華工作。孫毅到任後,呂正操司令員赴晉南執行任務,程子華政委率部南下攻打石友三部,機關的工作由孫毅和政治部主任孫誌遠主持。隨後,他參與領導晉察冀邊區冬季反“掃蕩”作戰。

擔任參謀長的孫毅整天考慮的是作戰,他根據軍區的實際情況,提出“分散活動,堅決堅持反‘掃蕩’的鬥爭方針”,與日偽軍進行了針鋒相對的鬥爭,粉碎了敵人一次又一次對冀中根據地的圍攻。

1940年6月,反敵13路圍攻後,孫毅調入駐河北靈壽縣陳莊鎮的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第二分校任校長。他集中了主要精力,抓學校的建設與教學工作。

1941年8月至10月間,在日軍對晉察冀邊區進行大“掃蕩”期間,孫毅率領校直屬隊與抗2團、高上科(即高幹科與上幹科合並而成)人員,堅持在冀西反“掃蕩”一個多月,緊急突圍7次,大小轉移42次,行程600多公裏,堅持到反“掃蕩”勝利結束。

1942年和1943年,孫毅的主要工作是堅持在對敵鬥爭中辦學,讓抗大在對敵鬥爭中壯大!

1943年春,孫毅兼任晉察冀軍區訓練部部長和軍區教育委員會副主任,邊培養幹部,邊訓練部隊,並積極參加反“掃蕩”鬥爭。

1944年3月,抗大分校撤銷後,孫毅調任晉察冀軍區第3軍區司令員。10月中旬,他攜夫人田秀涓赴延安,12月初到達延安。在延安閑住期間,正逢寧都暴動13周年紀念日。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孫毅想起兵暴後13年的經曆,想起了幾次見到毛主席的情景,難抑激動的心情,隨即揮筆給毛主席寫了一封信,提出要去看毛主席,向他彙報近幾年的情況。

不久,孫毅見到了彭德懷副總司令。彭德懷早就聽說孫毅到延安了,見到孫毅既高興又嚴肅地說:“聽說你在前方又跳腳了,這不好,要注意啦!”

孫毅知道這是首長對自己的關心,便立即表示決心說:今後一定要堅決改正。

彭德懷要孫毅到了延安後,抓緊時間好好學習,並說了許多鼓勵的話。

1945年2月7日,在孫毅盼望之中毛澤東主席給他回信了。

當通信員告訴孫毅毛澤東給他來信了時,他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立即接過信仔細端詳了半天。

毛澤東的回信,信封使用牛皮紙做,比一般的信封稍大一些,信封有印好的紅框,在紅框內毛澤東用毛筆寫著“孫毅同誌收”,左下方落款是於昆侖。孫毅早就聽說“昆侖”是毛主席住處的代號。

孫毅高興地將信拆開,毛主席那揮灑自如、遒勁有力的筆體,立刻呈現在他的眼前。毛主席的信是這樣寫的:

孫毅同誌:

你給我的信早已收到了,今日問邊章五同誌,知你還在楊家灣,遲至今天才複你,甚以為歉!多年勞苦,希望你好好休息一會。五軍團有光榮曆史,有慘痛經驗。現在可以正確地總結一下。待你在延安休養與學習快要完畢時,我希望和你晤談一次,那時請你通知我。

此致,同誌的敬禮!

毛澤東

一九四五年二月七日

孫毅將毛澤東的回信夾在一本書中,他要永遠保存好這封信,同時,他決心好好學習,等待毛主席接見的那一天早日到來!

孫毅收到毛澤東的來信後,等待、盼望著早一天與毛主席晤談。但是,由於黨內大事一件接一件,接著,國際形勢又發生了急劇變化,毛澤東的工作十分繁忙,孫毅不好意思打擾主席的工作,隻好等待以後有機會再說。

1945年初,孫毅被補選為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正式代表,出席了在延安召開的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

10月上旬,隨著日本的投降、戰局的變化,孫毅、李楚南、馬輝之、柯慶施等20餘人離開延安,奔赴晉察冀邊區接受新的工作任務。11月底,孫毅被任命為冀中軍區代理司令員。

1946年初,國共兩黨雖然經過艱苦談判,雙方簽訂了關於停止軍事衝突的協議,國民黨下達了停戰令,但好景不長,國民黨又不斷地製造磨擦,破壞停戰協議。

4月至6月,孫毅代司令員、林鐵兼政治委員指揮冀中軍區部隊參加勝芳保衛戰。孫毅指揮部隊采取陣地戰與運動戰相結合的靈活戰法,堅守勝芳七天七夜勝利完成任務,受到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等領導的通令嘉獎。7月份,孫毅任冀中軍區司令員。

1947年10月,朱德總司令到達冀中軍區,孫毅等陪同朱總司令視察工作一個多月。

1948年春,孫毅兼任華北野戰軍第7縱隊司令員;3月初,任晉察冀華北補訓兵團司令員;8月中旬,赴平山縣西柏坡向劉少奇彙報工作,受到周恩來副主席的接見。這時,孫毅想起毛澤東1945年2月在延安給他的回信,心情難以平靜,渴望能見到毛主席,聆聽他在新形勢下的指示。

在平山,孫毅住在離毛主席住處不遠的一個小院裏,他想,離毛主席這麼近,何不寫封信呢?先簡單地向他報告一下情況,看能否實現自己渴望三年多的晤談。晚上,他思考了好一陣後,寫好了一封信。他深知毛主席工作繁忙,不想直接找主席,決定將信交給主席的秘書葉子龍,由他轉交毛主席。

葉子龍接到孫毅的信看了一眼後說:“這樣吧,信你自己拿著,我安排時間讓主席見你,有什麼事你當麵說。”

孫毅拉著葉子龍的手非常高興地說:“這太好了!太好了!”孫毅沒想到,第二天下午3點來鍾,葉子龍通知孫毅說:“主席剛起床,我向主席報告,他叫你現在就去。”

孫毅聽後非常高興,急忙整理著裝,跟葉子龍向毛主席住處走去。葉子龍邊走邊對孫毅交待說:“主席身體不太好,工作又很忙,不要占用主席太長的時間。”

孫毅答應說:“行,隻要跟主席見個麵就行。”

葉子龍領孫毅進門後,孫毅見主席正坐在沙發上,一麵抽煙,一麵思考。由於工作的操勞,他比以前瘦多了,但精神很好。

葉子龍向毛主席介紹說:“孫毅同誌來了。”

孫毅見毛主席從沙發上站起來,立即上前握住主席伸出的手,並向主席問好。

毛主席微笑著看了看孫毅,親切地說:“孫毅同誌,好幾年不見了,你好嗎?”

孫毅對於主席的關心,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兒地連連點頭。

毛主席忙用手指了指沙發,示意孫毅坐下。

孫毅坐下後,眼睛環視了一下主席的辦公室,隻見這是一間普通的房間,有兩個門,一個門通裏間的臥室,一個門通向院子。靠窗子的地方放了一張辦公桌,桌麵上有一部電話,還有硯台、毛筆、紙之類的辦公用品。辦公桌的一端有一個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書籍。許多書中夾了紙條。辦公桌的對麵,擺了四隻舊沙發,還有一張茶幾,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孫毅首先提起了在延安寫的那封信。

毛主席忙說:“記得。給你回信後,一直很忙,沒有晤談的機會。那時形勢變化快,日本投降,蔣介石搶占抗戰勝利果實。我去重慶同他談判,同他進行麵對麵的鬥爭。”

“您去重慶後,我就回冀中了”。孫毅彙報說。接著,孫毅簡要地彙報了從紅22師分別後的情況。當孫毅彙報到跟聶榮臻司令員在晉察冀辦過幾年學,當過參謀長,協助聶司令員工作時,毛主席插話說:“聶榮臻是個好同誌,他為人厚道,對革命忠心耿耿!”

當孫毅談到目前冀中形勢很好,軍民團結,齊心協力,配合主力攻克了石家莊,正為解放平津積極準備時,毛澤東高興地說:“河北地方不錯,人傑地靈,老百姓重義氣。我們要引導人民群眾把義氣變為革命誌氣。”

毛主席吸了一口煙接著說:“聽說,在解放石家莊戰鬥中,冀中軍民積極支援,要人有人,要糧有糧,這與你的辛勤工作分不開嘛!”

孫毅受到毛主席的表揚,顯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主席過獎,我們的工作還做得很不夠啊!”

毛主席喝了一口水,想了一想說:“你參加紅軍後,工作很有成績。我談兩點供你參考,這也是我們的許多幹部要掌握的。一是要搞好黨群關係。我們共產黨人任何時候都不能脫離群眾,因為我們黨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一點搞好,才能打勝仗。二是要搞好軍民關係。你們冀中有很好的群眾基礎,這很好!軍與民是魚和水的關係,沒有水,魚還能活嗎?這兩點,也是我們共產黨同國民黨的根本區別啊!”

孫毅點了點頭,表示要牢牢記住主席的教導。

接著,毛主席談到形勢時說:“目前的形勢發展對我們有利,全國很快要獲得解放。我們在解放戰爭中打蔣介石,不能像打日本那樣,時間拖得太長,這個戰爭解決得越快越好;越快對我們越有利。當然,這個時候也是敵人孤注一擲的時候,蔣介石是決不會自動放下武器的。你要繼續努力,做出更大的成績。”

孫毅頻頻點頭,表示要好好記住主席的教導。他多麼想在毛主席身邊多呆一會兒,多聆聽一些主席的教導,可是腦子裏時刻記著葉子龍說的不要耽擱主席太多時間的話,已經超過了原定時間了。想到這些,他起身告別主席,語氣堅定地說:“請主席放心,我絕不辜負您對我的希望!”

毛主席起身,邊送孫毅邊說:“以後還會見麵,回去後,請代我向冀中的同誌們問好!”

孫毅走出主席辦公室看了一下表,快下午4點了。這一次雖與主席晤談的時間不長,那情景卻使他永遠難忘!

孫毅受到毛主席談話的極大鼓舞,回到部隊後積極抓部隊的建設,支持和配合野戰軍主力部隊同國民黨軍進行戰略大決戰。

1952年11月,孫毅調任華北軍區副參謀長,比他小10歲、原來又比他職務低的楊成武任參謀長。有人為孫毅擔心:這樣不好工作。孫毅卻認為,楊成武年輕有為,作戰勇敢,能獨當一麵,完全勝任。

熟悉孫毅的人知道:經過長期戰爭考驗的孫毅,遇到這種情況不是一回了。長征開始後,由於敵人前堵後追戰鬥異常慘烈,部隊不斷減員,編製經常變化。在這種情況下,孫毅曾由師參謀長降為團參謀長,後又由團參謀長降為參謀。雖然職務一降再降,但他沒有任何怨言,總是愉快地服從,積極地工作。

孫毅到職後,楊成武見了他說:“歡迎,歡迎!早就盼你來軍區工作,我們搞搭檔,你能幫助我,我很高興!”

孫毅十分自然地麵帶笑容說:“我這個人長期搞教育工作,對軍區工作情況不甚熟悉,工作中還請參謀長多給予指導幫助!”

孫毅常對人說:個人的工作崗位是黨組織安排的,尊重上級,服從領導,最重要的一條是副職不能夠“擅權”,不能隨便作主,更不能亂拍板,重大事情要隨時報告主官同意後再行動。由於他能正確對待升職與降職,正確地對待組織對自己的使用,因此,每次擔任一項新的工作都全身心地撲在工作上,一年之中大半時間深入基層調查研究,了解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為領導決策提供可靠的依據。

1963年3月,總參謀部機關進行了機構調整,由原來的軍訓部、軍校部、出版部和作戰部的戰役處組成新的軍訓部,在六位副部長排名中,孫毅排在最後。組織上找他談話時,他表示說:“我個人的能力有限,給什麼工作做什麼工作,力爭做好,不計較職位高低,更不計較排名先後。”他還對人說:“淡泊名利是革命者追求的一種崇高境界,也是能否保持革命本色的關鍵。職位高低是領導確定的,有工作就好,並且要做就要做好。這是人生的價值所在。”

在一次部領導研究工作的會議上,孫毅主動提出:“我雖然年近花甲,但我感到精力尚可,我可以為你們五位副部長當預備隊,你們哪個需要我幫忙,招之即去!”

1953年五一勞動節,孫毅的一些戰友、與他同等職務的人,持紅色觀禮票登上了天安門城樓,而他卻持粉紅色觀禮證進入東側觀禮台。孫毅在觀禮台上幾次仰望毛澤東主席時,發現有人總是用兩眼緊緊盯著自己,好像被監視似的,這是為什麼?他心中不解。

過了五一勞動節後,孫毅在閱看文件時看到《保衛工作通訊》上有一篇短文,披露香港一個署名“孫毅”的人,給台灣國民黨特務機關發密電,報告人民解放軍軍情,傳遞大陸情報,情節十分嚴重。

孫毅想起在天安門觀禮台遇到的事,腦子裏禁不住想:香港的那個“孫毅”是與自己同名呢?還是有人故意以假亂真、製造混亂?既然有這麼一個重大嫌疑線索,有人懷疑自己是可以理解的。他經過冷靜思考,認為有人監視自己,從對工作負責來說做得是對的。有人懷疑自己,組織上並沒有正式找自己談話,應該相信組織,相信群眾,一輩子接受組織的考驗,祖國的利益高於一切,為了祖國應該舍得一切。

在過去的40多年中,孫毅一直沒有對別人談過此事,在他90歲生日那天,談到個人要經得起組織考驗時,才談及此事。

1957年8月,孫毅出任訓練總監部軍事出版部部長,掌管軍事出版事業,這對孫毅來說不是“內行”,因為他從沒有幹過這一行。

孫毅到任後,向軍事出版部門的同誌表示說:“組織上分配我到這裏工作,我的本事大家知道,今後工作中靠戰友們幫助,大夥齊心協力,共同完成任務。”在談到對工作應抱什麼態度時,他說:“我認為越是生疏的工作,越要在工作實踐中找興趣,而不能單純地去找有興趣的工作做。”

由於他抱定這種態度,平時不僅虛心向出版部懂業務的同誌學習,而且經常深入到兩個印刷廠,向廠裏幹部和廣大工人學習,不僅向他們學習業務知識,而且直接為工廠解決工作、生活中的諸多問題,與廣大工人同生活、同娛樂,積極參加廠裏各種活動,與許多老工人師傅和青年工人交上了知心朋友。他還十分重視找一些出版方麵的資料學習,很快由“外行”變成了“內行”。

1965年9月,孫毅到陝西臨潼縣代王公社參加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

一天,孫毅和秘書佟煒銘下地勞動,在路上遇到幾個邊走路、邊玩耍,到黃東村去上學的孩子。這群悠然自得的孩子中,有一個個子不高、衣服襤褸的小男孩,便關心地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目不轉睛地看著穿了一身舊軍裝、留有胡須的孫毅,回答說:“我叫黃保民。”他說話的聲音小得剛剛能聽清。

“幾歲啦?”孫毅繼續關切地問。

“13歲了。”

“讀幾年級?”

“小學三年級。”

“你家裏有些什麼人?”

“我家……我家……”黃保民說話囁嚅,喉嚨哽咽,沒有回答完問話,掩麵一路小跑地走了。

孫毅望著這個衣衫襤褸的男孩,心裏頓生疑惑:為什麼一問到他的家,他不作答就跑了呢? 後來,孫毅通過房東了解到黃保民是一名孤兒,父母前幾年病亡了。

一天,孫毅站在那條已經熟悉的路上,遠遠看到黃保民又來上學了。當黃保民走近後,孫毅和藹可親地和他打招呼。

這一老一少,邊走邊談。孫毅一直將保民送到了學校大門。

有一天,孫毅拿著特意購買的《上甘嶺的故事》一書對保民說:“保民,送你一本書看。”

黃保民連蹦帶跳地來到孫毅麵前:“孫伯伯,什麼書呀?”

“是寫打仗的連環畫,好看咧!”

“哇!我最喜歡這種書。”

“你要喜歡的話,以後我還送你其他的書。”

幾天後,孫毅把《英雄劉胡蘭》、《張思德的故事》、《白求恩大夫》等一批書籍送給了黃保民。

經過一段時間後,村裏人知道這位老漢是一位老紅軍、一位將軍,對他更尊重了。黃保民知道關心自己的是一位將軍,更加感到自豪,決心努力學習,要對得起將軍對自己的關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孫毅與人民群眾的友誼,與孤兒黃保民的友誼在不斷加深。

一天,黃保民聽說孫伯伯要離開這裏去別的村工作了,覺得食不甘味,立不寧神,他收拾了一陣子,提著一籃子紅棗、柿子出了門,冒著蕭瑟的寒風,踏著冷灰的月色,一陣小跑來到了孫毅的住處。

“孫伯伯,你為什麼要走?”

“我去離這裏不遠的嶽溝村,去那裏工作。不是回北京。你要好好學習,管好自己,長大了做個有出息的人。”

黃保民低著頭,邊聽邊點頭。聽完孫伯伯的囑咐後,他抬頭望著兩鬢掛霜的老人,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身不由己地撲到了孫毅的懷裏。

孫將軍搬到嶽溝村後,黃保民經常利用課餘時間去看望孫伯伯。有一次,雨雪交加,凜冽的寒風刮個不停,孫毅看到保民衣著單薄,穿著既大又破的鞋,腳趾露在外麵,便將自己的一套軍衣和一雙膠鞋送給了他,並領他到街上買了幾個燒餅,讓他充饑。

有一天,黃保民得知孫毅伯伯因病住進了醫院,“孫伯伯得了什麼病?病情重不重?”他急得抓耳撓腮。黃保民向老師請了假,走了十多裏路,到醫院看望孫伯伯。

孫毅見到保民來看自己,喜出望外地說:“保民,見到你後,我的病好了一半。”這一老一少,高興地談了許久。

孫毅知道保民由於生活太苦過去沒有出過遠門,連這裏有名的貴妃池也沒去過,便說:“走,我帶你去貴妃池洗澡去。”

保民高興得跳了起來,情緒突然高漲,話語增多,跟著孫毅到了華清池。

孫毅還特意請人照了一張一老一少的合影作為留念。這張黑白照片,留下了孤兒的童年,也記錄下了將軍的風采和對孤兒慈祥的關懷。

從此,孫毅與孤兒結下了深厚的友情。他們不僅經常相互有書信往來,而且進行過多次晤麵,感情至深,令人感動。

經過漫長的歲月,孤兒保存著將軍的信函、手劄、題詞、條幅等上百件;孫毅也收藏著與孤兒的合影,並視為珍寶。

黃保民長大成人後,成為安溝村衛生所醫生,娶村婦幼保健醫生胡青美為妻,生了一男一女,蓋了獨院青磚二層小樓,日子過得充實開心,但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的成長中滲透著一個老將軍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