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愁白了許多頭發的掌櫃放下一半心,開始帶他們熟悉書肆。掌櫃在這一呆近三十年,書肆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甚至每一本書,閉著眼睛他都不會搞錯。
“前院是書肆,後院東廂是庫房,西廂我們一家暫時住著。至於正房則一直空著,我也定期打掃下。東家若是想住,今晚便能住下。”
由掌櫃領著轉悠下,孟氏越發覺得這書肆買得值。後麵院子雖不大,但不難看出掌櫃是個細心的人,收拾得井井有條。
不過她始終掛心著村裏的田,待掌櫃提議後便搖頭,道:“田裏還有事,我們出門前拜托親戚照看著,現在得趕緊回去。”
話音剛落,晴空中轟隆隆的春雷落下,秦邕方才那番話響徹腦海,這下連林富生都坐不住了。
“得趕緊回去,告訴大哥二哥他們。”
與半月前相似,套牛車的功夫,雲層已經從北方開始壓過來,眼見著就要下雨。
掌櫃的拿幾件蓑衣過來,到阿桃時犯了難。
“這……書肆中暫時沒有這般大的蓑衣。”
孟氏卻是早有打算,“阿桃大病初愈,不能再受寒。這雨有可能半路淋下來,到時蓑衣都蓋不住。”
然後她轉身拜托掌櫃,“這幾日,便拜托掌櫃照顧下。”
這……餘光瞥了眼西廂,掌櫃神色微微犯難。自打那天殺的一家要退親的話傳過來後,阿英已經許久未曾出門,每日隻在院子裏透透氣。這下再進來個生人,她豈不是連屋門沒法出了?
看到小姑娘討喜的臉,他心念一轉。或許來個同齡小姑娘,有人陪著,阿英能開朗些?
主人家的開口了他也不能拒絕,且靜觀其變。無論如何,他這把老骨頭都得護住可憐的阿英。
“不麻煩,正房都是現成的。就怕我們家粗茶淡飯,委屈了姑娘。”
“娘,你們不要我了麼?”阿桃眼睛大大的,可憐兮兮地問道,她不想跟家人分開。
惹人憐愛的小模樣成功驅散了孟氏心下焦慮,她笑道:“這孩子,隻不過讓你暫住幾日,新房子還不喜歡?放心,過幾日就讓你哥進城來接你。”
“可我想回家,幫娘。”
“一下雨田間都是泥,我還舍不得讓你過去。乖,在這多住幾日,若是無聊了就看點書,你七哥不是教過你識字?”
亦步亦趨地跟著牛車走到院門口,阿桃囑咐道:“娘,你可一定要裹緊蓑衣,不要淋到雨。如果田裏活太累,就叫女兒回去幹。別看女兒胳膊細,力氣可大著呢。還有,一定要早點來接我。”
明明隻是分開幾天,可她卻跟生死離別似得。這般貼心,弄得孟氏恨不得把她踹兜裏,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阿桃是真的傷心,從小到大她還從沒跟爹娘分開過呢。如今一想晚飯時吃不到娘做得飯,她就覺得全身上下都不對勁。
倚在門口一直目送牛車走遠,她悶悶不樂地進了書肆。
“姑娘可要看話本?”
先前掌櫃還擔心小姑娘太嬌氣,會傷到阿英。可剛目送她送家人後,他完全不擔心了。非但不擔心,他反倒對這個孝順懂事又討喜的小姑娘多了幾絲疼愛。
阿英依舊不能讓她見,他便拿出幾本小姑娘都喜歡的話本,哄她開心。
接過掌櫃遞過來的話本,阿桃坐在書架後麵的小板凳上,縮在那認真看起來。
這畫本不是《鶯鶯傳》那等富家姑娘與窮書生私奔的風月小說。七哥教她識字時,曾一反常態地嚴厲警告她不許看那種胡鄒八扯的書。而是講深宅大院內妻妾相爭的,嫡妻寵妾你來我往,鬥得不亦樂乎。
那妾雖受寵,但每次都是占道義的嫡妻獲勝,很對阿桃胃口,她看得入了迷,絲毫沒注意後院傳來的動靜。
後院,石家下人正在敲門。
事情的起因還得從石朱說起。千盼萬盼,心肝肉般的大孫子終於被找回來,石老夫人那個激動,抓住他先是哭了一頓。
待哭完後,她開始詢問當日之事,石朱順理成章地說道衙門前之事。
“真的是一模一樣,可那人身上綢緞衫不比我的差,那般富貴之人,又怎會做這等事?”
石朱傻,石老夫人卻不傻。
“你這頭傻小豬,怎麼那麼容易相信別人的話。出身富貴就一定是好人?富貴了才有銀子去找窯姐兒,這才是真!依我看,肯定就是他。孫兒莫憂,祖母這就給你出氣。他們敢欺負你一個人,我就拿全家出氣,讓他們全家受盡折磨,然後到你跟前,給你跪地磕頭。”
石老夫人怒了,可秦武回去後立刻換了麵具,以她的人手還找不出來。於是她便順藤摸瓜,找到了書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