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絲特·白蘭太太”,是這片殖民地中廣受關注的人物。她年輕漂亮、體態優美、秀發烏黑,看上去纖細溫柔、穩重端莊。她出身本來很好,有一個學者丈夫;對方雖然年老又不英俊,對她卻沒有可挑剔的地方。
然而對於一個女子而言,不能夠同與自己心靈相通的人在一起,也許就已經算的上是一種酷刑了。所以,當白蘭太太的丈夫把她漂洋過海地送到了馬薩諸塞,本人卻杳無音訊了兩年時間以後,再想想看年輕寂寞的白蘭太太的出軌,似乎也是可以原諒的事情了。
馬薩諸塞州的諸位長官們真是對這位小婦人給予了極大的寬容和憐憫,才沒有將她直接處死;按照這個時代的法律,海絲特所犯下的罪過,真應當處以死刑才對。當局考慮到她年輕貌美、丈夫又極有可能葬身海底,在這兩年之間受到別人的誘惑,本身也有情有可原的地方。所以,哪怕她與別人通□,生下了一個女孩,長官們也沒有將她處死,而是判決她戴上一個鮮紅的a字(adultery,通□),以示警醒。
當安雅再次回複意識的時候,她所能從周圍探知的情況就是這樣。現在的她還隻是個嬰兒,龐大的精神擠在小小的軀殼之中,偏偏這個殼子同她的契合度還格外得高,甚至同愛絲美拉達的身體不相上下……她不得不每天忍受著劇痛的折磨,幾乎無暇顧及別的事情。
這就是她原本要來的世界?可是為什麼她會變成一個嬰兒!難道又要像是貝尼代托那次一樣,需要沉睡個十幾年二十年的,再找人幫她脫離這具身體麼……
新生兒的身體非常脆弱,地牢裏環境陰暗,想要看到光線很不容易。當安雅有意識的時候,她能關注到的周圍的事物,就隻有在燭火下刺繡縫紉的海絲特一人的身影。
海絲特是在縫她的a字。這個恥辱的標記注定會終身掛在她的心髒之前,提醒著她自己所犯下的過錯。每當一個人看到這個字母,她的恥辱就更多一分。這種刑罰完全不比處死更好,然而即便痛苦,海絲特也依舊死死地咬牙,不願意將自己的同謀說出來。
安雅現在身上的精神力實在太多,不得不每天向外發散。所以,她倒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光從表麵上看,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牧師完全不像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然而愛情的魔力就讓他們這樣融合到了一起,直到誕生出安雅現在的身體。
這具身體裏別說是沒有靈魂,就算是有,恐怕也已經被安雅的精神力碾壓碎了。現在她隻好承認自己就是這對愛侶的女兒……況且,海絲特的相貌實在十分眼熟,讓她隱隱回想起了什麼。
那位年輕的牧師名為丁梅斯戴爾,恰好是掌管這一教區的人。他長得一表人才,又富有學識,十分具有人格魅力。海絲特和他相愛,於情來說也無可厚非。然而於理而言,如果牧師是個有責任心的人,就應該想辦法同海絲特結婚,而不是和一個可能性的寡婦通□。在她入獄以後,他更是沒有主動站出來,承認引誘她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安雅一邊有些同情海絲特,一邊又對丁梅斯戴爾恨其不爭。如果他能拿出點男人的魄力,哪怕是像聖約翰那樣處事果斷,海絲特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的境地……
嬰兒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意識幾度沉浮之後,安雅便見到了她此生的第一抹陽光。海絲特佩戴著那個鮮紅的a字,抱著她從牢房中走了出去。一個獄卒抓著她的肩膀,然而走到牢門口的時候,仿佛是出於尊嚴,她推開了獄卒,自己走進了陽光之中。
安雅把頭埋在了海絲特懷中,不讓自己的眼睛太快地接受這燦爛的陽光。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什麼——海絲特必須抱著她,佩戴著她恥辱的象征,在那絞刑台上示眾,讓每一個人都看到她那鮮紅的a字。然而她怡然不懼,泰然自若地站在了高台之上。
這種勇氣卻沒有持續太久。當她將自己年輕的生命中所有的回憶都在腦中回想一遍後,手指便不由自主地撫摸上了那鮮紅的a字。由於她的精妙手藝,那a字上的刺繡也華美絕倫,堪稱一件藝術品。然而它卻如此地灼人,和她手裏抱著的嬰孩一樣,同為恥辱的象征。她把目光遠眺,卻在人群外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安雅本來已經快睡著了,在暖洋洋的太陽下入睡,是她很久以來都沒有再享受過的經曆。然而海絲特卻忽然將她摟緊,用力非常大。安雅不耐煩地哭了起來,表示自己的不適,海絲特卻緊緊地摟著她,沒有絲毫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