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說,你的出現,”約翰勳爵說,聲音有些嚴厲。“對我們大家來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因為我們的使命像是山重水複疑無路了。就是現在我們也不能明白為什麼你采用如此獨創的方式。”
作為對問話的回應,查倫傑教授走進來,跟我和約翰勳爵握手,對索摩裏教授沉重傲慢地一鞠躬,算是代替了回答。他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椅子不堪重負,吱吱地哀叫著搖晃起來。
“你們的旅行都準備好了嗎?”他問。
“我們明天可以動身。”
“那麼你們明天動身吧。現在你們有我了,用不著地圖了。從一開始我就決定,我自己擔任這次探險調查的指揮。正如你將會爽快地承認那樣,比起我的知識和指導,最詳盡的地圖不過是可憐的代用品,至於信封裏的那個小玩笑,解釋起來是容易的,我所有的目的就一個,盡量避開不必要的、混在一起的尷尬和反感。”
“不可能。閣下!”索摩裏教授驚呼,“在大西洋上還會有另一條船。”
查倫傑教授揮舞起那隻巨大多毛的手:“我想,你們都會同意,我及時地從天而降,是雪中送炭。這個時刻到了,我就露麵了。你們不會希望費盡周折,而找不到目的地吧?現在你們會安全地抵達你們的目的地了。從現在起我指揮這次探險,我要求你們必須在今晚完成你們的工作,這樣我們可以在早上早早動身。我的時間是寶貴的,毫無疑問,你們的時間,也可以說是寶貴的,你們會盡快看到,我給你們展示的龐然大物。”
臘克斯頓勳爵獲特許租了一隻巨大的蒸汽船“艾絲莫洛達號”,準備帶著我們溯流而上。這裏的天氣,夏天和冬天的溫度,總在七十五到九十度(華氏)之間,變化不大,但從十二月到五月是雨季。這段期間,河水慢慢上漲,直到高度超過低潮線四十英尺。河水衝出河岸,與一些巨大的瀉湖連成一片,很多地方因此泡在水中,形成浩渺的水域,當地人稱之為“黃泛區”。大部分地方步行太濕軟,行船水又太淺,大約到六月,開始退水,十月或十一月河水最淺。這次我們探險正值旱季,大河和它的支流,水情都多少處於正常。
水流緩慢,因此河上的航行非常理想。吹著東南風,那些帆船直奔秘魯邊境。我們快速航行,“艾絲莫洛達”擁有強大的發動機,完全可以忽視這緩慢的逆流,我們仿佛在平靜的湖上飛馳。我們向西北溯遊航行了三天。即使到了這裏,離河口有一千英裏遠的地方,河流仍然異常寬闊,從河中心望去,兩岸隻不過是遙遠的天際線上的一些影影綽綽的東西。
離開瑪挪斯後的第四天,我們拐進一條支流。它的河口比主河的河口小一點,不過河身迅速變窄。經過兩天航行,我們到了一個印第安人的村落。在那裏我們上岸,打發“艾絲莫洛達”回瑪挪斯,因為查倫傑說河流湍急,繼續使用“艾絲莫洛達”已經不可能了。
查倫傑說,我們已經到了不名國度的門邊,對我們的計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也要我們每一個人以榮譽保證,我們既不發表也不透露任何有關我們要去的地方的精確線索,雇來的人也要這樣發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的敘述也不得不含含糊糊的,請我的讀者見諒。不過指南針仍小心地保存著,以備無路時作為這神秘國度的行路指南。查倫傑教授保密的理由可能是有根據的,也可能不是,但我們別無選擇,隻有遵從。否則他寧願放棄遠征,不再指導我們,掉頭回倫敦去。
八月二號,我們跟“艾絲莫洛達號”告別了,我們咬斷了與外部世界最後的臍帶。那以後,四天過去了,我們從印第安人那裏弄來了兩隻很大的輕舟。這是覆著皮子和竹子框架做成的,輕得我們可以抬起來,越過障礙。我們把所有的備用物品都裝上了這兩隻船,又雇了兩個印第安人參加航運。就是這兩個人——名字叫阿塔卡和伊甫圖上一次陪伴查倫傑教授旅行,他們好像害怕再去一次,但是因為頭領在這些地方有家長權力,他同意了,他們就得服從。
所以,明天我們就要消失在無名世界裏了。這篇報道我將讓輕舟帶往下遊,也許對那些對我們命運感興趣的人而言,這是最後的話語了。親愛的麥卡德爾先生,我按照我們的商定給你寫信,信我留給你隨意或刪,或改,怎麼處理都行了。對查倫傑教授的行為——雖然索摩裏教授不斷懷疑——我毫不懷疑,我們的確到了某些非凡遭遇的前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