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最驚人的事情發生了(3 / 3)

我們的教授樂意在那兒呆一整天呢,有機會研究這些史前生命,他們真是高興,他們指出躺在石塊間的魚和死鳥,它表明這些動物的覓食習性。我聽見他們彼此道賀。“現在清楚了,為什麼在有些地區,比如劍橋的綠砂層,這些飛龍的骨頭會發現那麼多。原來它們像企鵝,是群居動物。”

不過,後來查倫傑為了想在爭吵中為索摩裏說明點什麼,把腦袋猛地伸出到一塊岩石外,這幾乎給我們全體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刹那間,離我們最近的一隻雄翼龍發出一陣高聲的噓叫,拍打著二十英尺的皮革翅膀,飛上空中。母龍和幼崽在水邊擠作一團,而所有雄龍全都一個接一個地飛向天空。看起來真是一幅奇異的景象,最少有一百個龐大而形狀嚇人的動物在我們頭上盤旋。它們像燕子般機敏,剪子般的翅膀在我們上空劃動著,很快我們就意識到這可不是久留之地。最初這些討厭的龐然大物飛成一個很大的圈子,仿佛是在尋找危險來自何方。而後越飛越低,圓圈也越來越小。而後它們一隻隻從圓圈飛離,圍繞著我們。它們暗藍色的翅膀發出幹燥、瑟瑟的巨大聲響,使我想起了霍頓飛機場。

“往林子裏跑,緊靠在一起,”約翰勳爵喊道,“這些畜生要襲擊我們了。”

就在我們準備撤退的一刻,圓圈收緊了,這些畜生飛得更低了,它們中的有些翼尖幾乎掃到了我們的臉上,我們用槍托猛烈抽打,但全都打空了。突然從暗灰色的圈子裏伸出了一個長長的脖子,凶猛的鳥嘴張開了,戳向我們。又一個,又一個,都跟著這樣。索摩裏叫了一聲,用手捂著臉,血從他臉上淌了下來。我覺得脖梗子疼了起來,令人眩暈的一擊。查倫傑倒下了,正當我彎下腰扶他起來的時候,我的後身又被咬了一口,栽倒在他頭上。就在這同時,我聽見約翰勳爵的獵象槍轟地一響,瞧見一個斷了翼的大家夥掉在地上掙紮著,沙啞地、咯咯地對我們叫著,張大的鳥嘴和血紅的眼睛瞪著,像中世紀畫中的惡魔。這突如其來的響聲,使它的夥伴飛高了一些,但仍然在我們的頭上盤旋。

“喂,”約翰勳爵喊道,“逃命!”

我們朝灌木叢裏跑過去,但這些會飛的怪物又追來了。索摩裏被咬倒了,我們幫助他爬起來,向林子衝去。一到了林中,我們就安全了,因為它們巨大的皮翼在枝葉中伸展不開。我們跛行著走回去,一路上心有餘悸。很長時間,它們在我們頭頂深藍的天空上,它們高高地一圈又一圈地盤旋,那身影小得像一隻鳥雀,毫無疑問,它們仍然在監視著我們。不過最後,當我們到了比較密的樹林的時候,它們停止了追擊,我們再也看不到它們了。

“一場最有趣、最有力的經曆。”查倫傑說。那時我們停在小河邊,他在洗他腫脹的膝蓋。“關於翼龍發怒時的習性,索摩裏,我們獲得的知識再真切不過了。”

索摩裏擦著前額傷口的血,而我在包紮脖子上汙穢的傷口。約翰勳爵上衣的肩膀頭被撕掉了,那畜生的牙齒沒傷到他的肉。

“很有價值,”查倫傑繼續說,“我們的小朋友,毫無疑問,被刺了一下。約翰勳爵的外套隻是撕了一小塊,我的頭呢,被他們的翅膀敲了一下。因此我們領教了他們各種不同的犯罪手法。”

“這會要了我們的命,”約翰勳爵嚴峻地說,“我可不願被這汙穢的臭鳥叮咬而傷口腐爛丟命。真抱歉,我開了槍,但是,主神朱庇特作證,當時別無選擇了。”

“假如你不開槍,我們也不會活著在這裏了。”我堅定地說。

“也可能沒什麼問題,”約翰勳爵說,“在林子中有許多樹自己倒塌下去,那轟隆的聲音就像放槍。那麼,大家請聽我的意見,我們今天收獲的刺激夠多了,現在我們最好回到營地,從醫療箱中取點石碳酸,搽一下。誰知道這些野獸可怕的嘴裏會有什麼毒液呢?”

真的,自從開天辟地以來,還沒有其他人“享受”過這樣的一天。同時,還有新的“驚喜”正等著我們呢。沿著小溪,我們回到林中的那片空地。看見營地的荊棘牆,我們以為危險已經過去了。誰料一些新的怪事更讓我們寢食難安。查倫傑要塞的大門沒有動過,牆也沒有被破壞,然而當我們不在的時候,某個奇怪有力的動物曾經“拜訪”過。我們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腳印,隻是懸在我們營地上那棵巨樹的枝丫讓我們想象到它是怎樣來的和怎樣走的。我們物品的狀況說明它是一個很有蠻力的動物。這些物品被扔得滿地都是,一筒肉罐頭被壓得肉汁四濺。一個子彈匣也被扯成碎塊。一發子彈的黃銅彈殼被扯成幾片,扔在一邊。一種模糊不清的恐怖又爬進了我們的心靈,我們用驚恐的眼睛掃視四周,望著周圍環繞著我們的重重暗影,也許就在那裏,潛伏著這可怕的野獸。

當我們聽到讚波的聲音,真有說不出來的高興。我們跑到高原的邊上,瞧見對麵金字塔式的岩石頂峰上,他坐在那裏,對著我們露齒微笑。

“都好,查倫傑主人,都好!”他喊道。“我在這兒,別怕。你們需要的時候,總會找到我。”

他正直的黑臉和我們眼前廣闊無際的景物,把我們帶回了豐饒的亞馬遜平原,讓我們想起我們確實還是生活在二十世紀的這個地球上,而沒有被某種魔法一下帶到處於洪荒時代的陌生星球。要想走在天邊的那條紫羅蘭小徑,重新回到那條大河上的巨型蒸汽船上,過上為茶杯裏的風波而爭吵不休的市民生活,該是多麼困難啊,當我們被放逐在史前時代的生物裏,隻能凝望著遠方的這一切,渴望著遠方這溫暖人心的一切!這奇異的一天,還有一件事留在我的記憶中,我把它寫下來結束我的信。兩位教授的古怪脾氣因為這些刺激變得嚴重起來,對侵入營寨的究竟是翼龍還是其他會飛的爬行動物發生了爭論,接著高聲地吵鬧起來。為了躲避這番唇槍舌劍,我溜到不遠的林子裏,坐在一棵倒下的樹幹上抽煙,約翰勳爵向我信步走了過來。

“我說,馬龍,”他說,“你記得這些野獸是待在什麼地方嗎?”

“我記得很清楚。”

“是火山口附近,是不是?”

“正是。”我說。

“你注意土壤了沒有?”

“滿是岩石。”

“但是水塘附近長蘆葦的那個地方?”

“是淺藍色的土,看起來像黏土。”

“對極了,一個滿是藍色黏土的火山噴管。”

“問那幹什麼?”我問。

“噢,沒什麼,沒什麼。”他說完,又信步朝喧鬧著科學論戰“二重奏”的營寨走去,高亢的,是索摩裏刺耳的音符,低沉的,是查倫傑濃重的嗓音。我再沒有想起約翰勳爵的話。但那天晚上,我再一次聽到他自言自語地說:“藍色的土——土在火山噴管裏!”這是我今夜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而後,我跌入到疲倦不堪的夢鄉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