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我充當了一次英雄(2 / 3)

“如果貴族大人閣下優雅地恩準小民張開大口,我將快樂地抒發一懷愁緒。”他帶著精妙的挖苦說道,“我不習慣按您貴族大人的慣例去接受一項任務,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在我開點小玩笑之前需要您的首肯。”

他作了一番自我開脫,使自己平靜下來。最後他的怒氣消失殆盡,開始向我們致辭,他坐在他的座位上——一棵倒塌的樹幹,發表著長篇大論,正如他習慣的那樣,似乎是對一千名學生進行講課,傳授最寶貴的知識。

“關於這個印記,”查倫傑說,“我傾向於同意我的朋友和同僚索摩裏教授,這些印子是沾上去的瀝青。由於這個高原,就其本質來說,是強烈的火山運動造成的,並且由於人們總把瀝青看作是一種與火山活動有關的物質,我不懷疑它以自由液態存在於這個高原上,而這些動物可能經過那裏給沾上的。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是:食肉類妖怪已在這地方留下了蹤跡。我們已大概知道這高原不比英國的一個中等郡縣大。在這有限的空間,生物的數量是可確定的,在這個小世界裏,大部分動物類型已去了另一個世界,剩下地在一起已生活了無數年頭了,現在我很清楚在這樣長的時期,食肉類恐龍無限繁殖,會耗盡它們的食物供給,這將強迫它們或是改變食肉的習慣或是饑餓而死。我們看到事情並沒有如此發展,我們隻能想象大自然的平衡係統在這裏對猛獸的數目作了限製。因此,在眾多有趣的問題中,有一個問題等待我們去發現答案,大自然是如何控製操作的。我鬥膽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可以對食肉類恐龍作進一步的研究。”

“我鬥膽說一句,我們做不到。”我插了一句。

教授隻是聳起他那濃密的眉毛,就好像教師遇到頑童不切題的回答。

“也許索摩裏教授的觀測報告能做到這一點。”他說,兩個專家把這個問題上升到理論科學的高度,探討出生率變化與食物供給下降的平衡關係,作為生存競爭的限製。

那天早晨,我們隻給高原的一小部分繪製了地圖。因為要躲著翼龍沼澤,我們一直在小溪的東麵而不是小溪的西麵活動,在那個方位,樹木稠密,因而我們的進展很慢。

我一直思考著梅普歐·懷特高地的恐怖,但這地方還有另外的一麵。那天早晨,我們在可愛的花叢裏行走,大部分是白花或黃花。這些花,我們的教授解釋說是原始的花形。在很多地方,地麵完全被花蓋住了,當我們在這奇妙的、柔軟的地毯上行走時,花香醉人。和英國本土同種的蜜蜂在我們周圍到處忙碌著。我們從許多樹下麵經過,它們的枝頭果實累累,有一些是熟悉的品種,而另外一些卻沒見過。我們靠觀察鳥兒啄食哪些果子來判斷我們吃了會不會中毒,我們飽享了一番口福。在叢林裏,很多野獸踏出來的小路交錯著,而在一些濕乎乎的沼澤地上,我們看到了很多奇怪的足跡,包括很多禽龍的足跡。有一次,我們又看到了好多禽龍,約翰勳爵靠他的望遠鏡向我們報告,雖然不在肩上,但它們的身上也有瀝青的印子。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想象不出。

我們看見了很多小動物,比如箭豬,一個身上長鱗的食蟻獸,一個長著長長獠牙的花斑野豬。有一次,從樹林的間隙裏,我們看見遠處的青山上一個暗褐色的巨大動物正在爬著。它跑得那樣快,我們說不上它是什麼動物。如果它是一隻鹿,這是約翰勳爵的說法,那它肯定與愛爾蘭麋鹿一樣巨大,那些麇鹿化石在我本鄉本土的沼澤地裏多次挖掘到。

自從我們的帳篷被什麼東西奇怪地光顧之後,我們每次回來都很擔心。可是後來我們發現一切都很正常。

那天黃昏,關於我們的處境和將來的計劃,我們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討論,我必須花些篇幅描述一番。討論的結果形成了一個共同的看法:我們不能再進行需要許多周才能完成的探測活動了,要盡快對梅普歐·懷特高地做一個全麵了解。索摩裏首先發言,他一整天都怨聲載道,現在,約翰勳爵又提到明天他再充當帶頭人會有的種種辛酸。

“不論是今天、明天,還是任何什麼時候,”他說。“我們都應該盡快想辦法找到出路,離開我們掉進來的這個陷阱,而你們似乎都更希望深入到這個國度裏去。我說我們應該先計劃怎麼從這裏出去。”

“我感到吃驚,先生,”查倫傑吼叫了起來,捋著他那壯觀的大胡子,“在科學家中難得有如此低下的情操。沒人會聽從你說的這番話。你是在這樣一塊土地上:那裏對一個自然科學家有著自從開天辟地以來都沒有過的大好機會,而你卻建議在做一點最膚淺的考察後就溜掉。我本來希望你講點比較好的東西,索摩裏教授。”

“你要記住,”索摩裏酸溜溜地說,“我在倫敦有一大幫學生等著我,他們目前正由一個極端無能的家夥臨時代課,我為此憂心如焚。這使得我的處境和你不同,查倫傑教授。因為,就我所知,你從來沒擔當過任何有責任的教學工作。”

“太對了,”查倫傑說,“因為我感到這樣做,乃是一種對我的人格汙辱,讓一個有能力從事最高級研究的大腦轉向次一級的教學研究,是在浪費他的天才。這就是為什麼我對那些學究般的規定如此不屑一顧。”

“舉一例?請吧。”索摩裏問道,臉上掛著一絲嘲笑。約翰勳爵趕緊把話岔開。

“我得說,”他說,“對這個地方的情況了解,不弄得大大超過現在的水平,我就回倫敦,那也太不光彩了。”

“我可永遠不敢走進報社的辦公室,和老麥卡德爾打照麵,”我說(你會原諒這篇報道的坦率,不是嗎,先生?),“他永遠不會原諒我離開一個沒考察完的高原。而且,照我看,這不值得討論,因為就是我們想走,我們也下不去。”

“我們的小朋友運用一些簡樸的常識,填補了一些精神和智力上的裂縫,”查倫傑表示他的意見,“他那可笑的職業興趣對我們毫無實用價值。但他觀察到,我們下不去,所以討論這個問題是白費精力。”

“幹任何別的事情也都是白費精力,”索摩裏從他嘴上的大煙鬥後咕噥著。“讓我來提醒你,我們來這裏是受倫敦動物學會那次會議的委托,帶著一個完全明確的任務。這任務是核實查倫傑教授報告的真實性。這些報告,我已認可了。我們已經完成了這個任務。因此,我們的工作已經完了。至於對高原的詳細考察,那工作如此繁重,需要一個大型的探險隊,配備特殊的裝備才能應付自如,如果我們打算自己去幹,唯一的可能是,我們永遠也不能帶回我們對科學的重大貢獻。當看起來是不可能上來的時候,查倫傑教授找到了使我們上來的辦法,我想,我們現在應該請他動腦筋,找到回到文明世界的新路子。”

索摩裏的看法感染了我,我覺得完全有理,甚至查倫傑也受到了感染,因為他如果不能回到倫敦,帶回不可辯駁的證據,也就不能擊倒那些懷疑他的“敵人”,證實自己的報告。

“下去的問題初步看來是極其困難的,”他說,“然而我毫不懷疑智力能夠解決它。我準備同意我同行的意見,在梅普歐·懷特高地呆很長時間是不聰明的,我們不久將要麵對如何返回去的問題。不過,我絕對拒絕馬上離開,我們至少應該對這個國度做一個膚淺的調查,而且能夠帶回去某種地形圖。”

索摩裏焦躁地噴了噴鼻息。

“我們在考察上已經花了兩整天,”他說,“至於對這個地方的地理環境,我們並不比開始時知道得更多一些。很清楚,這裏到處長著密密的樹林,這要花好幾個月的時間來考察它,搞清各部分的聯係。如果有一個中央山峰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就我們這兩天所見的,都是向下傾斜的斜坡,對更遠的地方,更不可能有個整體的了解。”

就在那一刻,我的腦袋裏跳出了一個靈感。我的眼睛放著亮光,盯著眼前銀杏樹那巨大多瘤的樹幹,它那粗大的枝丫就籠罩在我們頭上。真的,假如它的高度超越眾樹,假如高原邊緣的這一部分恰恰是最高的一點,那麼它為什麼就不能成為俯瞰這個世界的望塔呢?我曾是一個愛爾蘭野孩子,早已學會在樹上竄來鑽去。我的同伴在岩石方麵是我的老師,但我在那些枝條間是第一高手。隻要我能夠把腿邁上巨樹的最下一個枝幹,那麼我爬上它的頂端就是小菜一碟了。

我的夥伴們聽完我的主意,大為興奮。

“我們的小朋友,”查倫傑教授把紅蘋果般的臉頰湊近過來,“盡力發揮你的雜技才能吧,盡管這會讓人出風頭,但並不會讓人更有實力。我舉雙手讚成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