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他們才是真正的征服者(1 / 3)

我們以為人猿不知道我們在灌木叢裏的藏身地,但我們很快發現:我們錯了。林子裏一絲聲音也沒有,連樹上的葉子也一動不動,我們周圍的一切顯得是那麼安靜,所以,我們就忘了這些動物曾以何等狡猾和何等耐心在盯著我們,等待著時機的到來。什麼樣的命運會洞穿人生呢?我完全相信自己再沒有比那天早晨更接近死亡了。我來說說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吧!

經過昨天那場生死震蕩和食物不足的折磨,我們醒來時仍是筋疲力盡。索摩裏還是那麼軟弱,他站起來都困難,但這個老頭充滿了從不認輸的執拗。開了一個會,大家同意再在這兒靜靜地待上一兩個小時,吃早飯。而後,橫越高原,繞過中央湖,撤到山洞去,我的觀察說明,印第安人就住在山洞裏。我們相信那些人的話,我們救過他們的命,將在他們的部落裏,受到熱烈的歡迎。我們將完成我們的使命:完全弄清楚梅普歐·懷特高地的秘密。然後,我們應該把全部思想,轉入我們回去的問題上。甚至查倫傑也準備承認,我們以後應該隻去完成這個傷腦筋的任務,我們首要的任務是,把我們了不起的發現帶回到文明世界去。

我們現在可以細細看看我們救下來的印第安人了。他們是小個子,靈敏、結實,黑頭發在腦袋後紮成一條馬尾巴。他們穿著皮子衣服,臉是光光的,很快活。他們的耳朵是圓形的,耳垂血淋淋的,表明曾掛著的裝飾品被那些人猿扯下來了。他們自己交談的語言對我們來說,一句也聽不懂,但卻是流利的,而且當他們彼此指著、用“阿卡拉”這個詞說了幾遍的時候,我們懂得了,這是這個種族的名字。偶爾他們的臉現出恐懼與仇恨,向周圍的林子搖著他們的拳頭,喊著“都達!都達!”我們想,這是他們仇敵的名字。

“你覺得他們怎麼樣,查倫傑?”約翰勳爵問,“有件事我非常清楚,頭的前部剃了的小家夥,是他們的頭領。”

證據確實明顯,這個人不和別人站在一起,而其他人總是滿懷尊敬地和他講話。他是他們中最年輕的,然而非常驕傲。當查倫傑把他的大手放在他頭上的時候,他像挨了一馬鞭的馬,那暗黑的眼睛飛快地閃了一下,從教授那裏走到一邊去了,然後昂著頭,顯示他的尊貴,連說幾遍“馬裏塔斯”。於是教授不害羞地抓著最靠近的一個印第安人的肩膀,拿他做了一通演講,就像他是課堂裏的一個小標本一樣。

“這種類型的人,”他誇誇其談,“無論從腦容量、麵部的傾斜度,還是從其他指標來看,不能當做低進化程度的人種,相反,他們比許多我所論及的南美部族要高不少。而我認為,我們還弄不清在這個地方這樣的種族所經曆的演變過程。從這個事實判斷,他們與幸存於這個高原的野蠻動物人猿在進化史上有著巨大的鴻溝。在本地進化到這個程度是不可想象的。”

“那麼他們是從哪兒來的呢?”約翰勳爵問。

“無疑,這個問題將在歐洲和美洲的每一個科學團體中引起熱烈的討論。”教授回答,“我的看法是——”他挺起胸膛,一副顧盼自雄的樣子,然後說:“這個地方的進化過程是在特殊的條件下進行的。我們在這兒看到了老的類型延續下來,並且和新一些的類型同時存活,這樣我們就看到像貘——一種血統相當高貴的動物、巨鹿、食蟻獸這些當代的動物和侏羅紀時代的各種蜥蜴為伍。現在說說人猿和印第安人。一個科學的頭腦能想到他們會出現在這兒的原因。我隻能認為是他們來自外部的入侵者。南美洲有類人猿這或許是可能的,在某個時代,他們發現了上來的路,並且進化成我們見到的那種動物。他們中有些”——說到這裏,他瞧著我——“相當出眾且漂亮,可以假設它們已有了相當高的智力。我可以不猶豫地說,任何人都會認識到這一點。至於印第安人,我毫不懷疑,他們是從下邊上來的移民,時間更為靠近現代。由於戰爭和饑荒的驅使,他們上到這裏來了。發現這裏有他們從未見過的猛獸,他們藏身在我們的小朋友給我們描述過的山洞裏。毫無疑問,他們同野獸有過惡戰,特別是同把他們當做是入侵者的人猿,他們巧妙地與體型更大的人猿展開惡戰,因此看來他們的人口增長受到限製。好啦,先生們,我已找出謎底了,你們有什麼疑問嗎?”

索摩裏教授身體太虛弱,盡管他劇烈地搖頭,表示反對,但沒有力氣展開辯論。臘克斯頓勳爵隻是不斷地拉動著未上子彈的槍機,在這種場合他可不像在作戰時那樣使得上勁。我呢,隻充當普通一兵的角色,幹些實際事務。

這時,我發現一個印第安人不見了。

“他打水去了,”臘克斯頓勳爵說,“我們給了他一個空牛肉罐頭盒,他去了。”

“上原來的宿營地?”我問。

“不,上小河那兒。那兒是在樹林子裏頭,不超過二百碼。可是這家夥辦事真慢。”

“我去找找他。”我說。我拿起步槍,朝小河的方向走去。我們的早餐就缺水來煮,我留下朋友們準備早飯,輕率地認為這麼短的距離不需要灌木叢來遮掩。我們離人猿城有好多英裏遠呢,我們相信那些動物沒有發現我們藏身的地方,而且步槍在手,我不怕他們,我還沒領略過他們的狡猾或臂力。

我聽到小溪潺潺的流水聲,在我和它之間,隔著一小片糾結在一塊的樹和灌木叢。我走了進去,我的夥伴看不到我了,我看見灌木叢裏有個紅色的東西蜷縮著。我走近一看,吃了一驚,那是失蹤的印第安人的屍體。他四肢朝上,腦袋給擰過去了,仿佛正瞅著自己的肩膀。我叫了一聲,警告我的朋友們出事了,並且向前跑去,彎下腰看著屍體。真的,當時我的守護天使一定離我很近,因為恐懼的本能,或者來自樹葉子的輕微的沙沙聲,令我往上一看。從低垂在我頭上的綠葉間,兩隻長長的、健壯的、蓋滿了紅毛的手臂,慢慢地伸了下來,那雙手鬼鬼祟祟地直掐向我的喉嚨。我向後一跳,盡管我很快,但那兩隻手比我更快。盡管我突然一跳,讓那雙手錯失致命的一掐,但其中一隻手已抓住我的後頸子,另一隻抓在我的臉上。我用手護住喉嚨。這時一隻巨掌從我的臉上往下滑,卡緊我的手。我從地麵上輕輕地升了起來,我的頭被向後撅著,撅著,一直到疼得我忍受不住,我的頸脊骨扭曲著,我的意識開始遊離,但我的手仍撕扯著,要把那巨掌從我下巴上拽下去。我向上看見一張可怕的臉,那臉上的一雙眼睛,正放著冷酷的藍光,從上麵瞪著我的眼睛,這駭人的眼睛具有催眠的作用,我不再掙紮了。那動物感到我在他的掌控之間變得軟弱了,兩對犬齒在醜陋的嘴裏閃出白光,巨掌在我的下巴上收得更緊,那扭動的力量在往上往後加強。這時一道卵形的薄霧在眼前嫋嫋升起,一串小小的銀鈴在我的耳邊回蕩著。在混沌和遙遠之中,我聽到一聲槍響,身體的震動,讓我微弱地感知到:我飄落在大地上。我無知無覺地躺在那裏。

我醒來的時候,仰麵躺在我們藏身處的草地上。有人從小溪打來了水,約翰勳爵用冷水冰我的頭,查倫傑和索摩裏兩人撐著我,臉上滿是關懷,那一瞬間,我瞥見了科學麵具後的人文精神,比起任何把我打倒在地的傷害,它更令我震動。半小時以後,盡管我的腦袋刺痛、脖子僵硬,但是我坐了起來,幹什麼都行了。

“你已成功逃生了,我的小夥計。”臘克斯頓勳爵說,“當我聽見了你的叫喊後,趕緊跑來,我看到你的頭扭轉一半,你的蹄子在空中亂蹬,我想你就要夭折了。慌忙中我沒打中那個畜生,但他扔下你,狂奔而去。以聖喬治的名義起誓,我希望擁有50名手持步槍的戰士。清除這個惡魔巢穴,隻留一小部分殘餘。”

現在事情很清楚了,人猿已經發現我們的藏身地,並且從各個方向盯住我們。白天,我們沒有多少要怕他們的,但是無疑,他們將在夜裏襲擊我們,所以,我們必須得搬家。我們三麵都是密林,在那裏我們很可能遇上伏兵。在第四麵——那是向著湖的方向的一個斜坡——隻有一些矮矮的灌木,偶爾有點樹和小沼澤。實際上這條路線我已單獨走了一趟。它會引領著我們直達印第安人的山洞,那麼從任何一條理由來說,這是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