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過得肆意,可是在經曆淺淺車禍一事後,將退守兩字咀嚼進心底。

很久之後,我把心事講給左韜聽時,他笑我傻,說那麼好的機會,居然不乘著餘淺失憶而乘虛而入,尤其是我還給子揚演了場戲,讓他以為餘淺已死。

可左韜是沒見過當時淺淺的樣子,否則就不會這麼說了。滿地的血,我抱起她時氣息微弱到難察,就是送進最近的醫院急救,醫生也連連發病危通知,一再告誡我做好準備,請傷者家人立即來院。整整三天,我沒合過眼,因為我不敢,怕一覺醒來她就離開了。

當醫生說傷情暫緩,脫離生命危險時,我就下了個決定。子母蠱植在她和顧卿微體內,經此重創想必顧卿微那邊也受同樣的痛,子揚定能想透其中玄機。我要借這次機會,將餘淺徹底拉出這個陰謀的漩渦,她已傷到千瘡百孔,再經不起子揚傷害了。

不怪我心狠,事情到了那時,我已悔到隻想保住她的命。

看著子揚在墓碑前悲痛欲絕的樣子,我也不好受,那上麵刻下的每一個字,都令我心如泣血。這是我唯一一次對兄弟心狠,但我不後悔,因為他根本無法體味到我抱著餘淺的身體,感受那體溫逐漸變涼的恐懼。

戲演完,有意等了兩天,我才提出離開。暗中將淺淺帶離,至於謝雅,她從頭到尾都是知情人,我與她也約法三章,嚴令她不許將淺淺未死的消息傳出去。她問我為什麼要如此做,我沉默以對,因為我不知道該如何道出這些年我與子揚對淺淺做下的事。

可我的沉默,並不代表就能將秘密隱藏,淺淺從重度昏迷中蘇醒時,人就如崩潰了般,抱緊著自己的頭,口中喃喃都是那天在病房裏的事。謝雅將那破碎的語言,一點點組織,然後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當場就衝過來對我破口大罵:禽獸!你們許家人都是禽獸!

我木然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抱頭的餘淺,她的神情是哀濃的絕望,甚至可以理解為她的情緒已經崩潰。眼睛酸澀起來,我掠過謝雅,抬步朝她走過去,想告訴她事情已經結束了,再不會有人傷害她,至於她體內的蠱,我已經在尋找那個安姓男子,勢必要把蠱從她體內除去。既然我要將她拉出那漩渦,就是要讓她完全脫離這些。

可是我還沒走到她跟前,她的目光一對上我,就開始尖叫起來,揪心裂肺的嘶吼。謝雅衝過去抱住她,不停安撫,她也仍舊驚恐地看著我。她居然......怕我!

謝雅衝我怒喝:出去啊,滾出去!

退出病房,靠在門外的牆上,聽著那尖叫聲劃破耳膜,然後從高到低,慢慢逐漸平複。後來就隻聽得見謝雅的聲音,她一遍又一遍地說:豬豬,別怕!

眼角有什麼在滾落,心痛到無以加複,她是有多絕望才會如此恐懼啊。

怕她情緒再起波動,我不敢踏進病房半步,隻在她昏睡的時候進去看她,可是總有碰巧她醒來的時刻,卻見她睜著困惑的眼問我:你是誰?我全身僵凝,她的表情認真之極,我失聲而問:你知道你是誰嗎?

清晰的口齒:餘淺。

心稍稍落定,她還記得自己,並沒失憶。可她為什麼忘了我?當謝雅走進來時,她卻是認識的,也就是說她隻把我忘了?小心翼翼提了子揚的名字,她蹙了蹙眉深思了好一會,還是問:他是誰?

我和謝雅麵麵相覷,然後又問還記得自己出了什麼事嗎?這回她想了很久,看看四周的環境,又再看看她手臂上插著的輸液針,然後道:我記得好像出車禍了,可具體怎麼回事記不清了。

恍然明白,她忘記了車禍前後那段事,也把我和子揚列為失憶裏的名單。當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可轉念一想,這未嚐不是一種重生。忘了那些事,那麼她就不會再痛苦了。於是從陌生到認識,我向她重新介紹自己,她的神色雖有猶疑,卻不再怕我。

連著幾天,眼見情形有好轉,私心裏忍不住竊喜,或許,我可以抓住這個機會。這一次,我做她的唯一,也一定許她唯一。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在時隔一個月後,她在病房裏又情緒崩潰了,原因是她記起了一切,而且所有的記憶重組,又回到車禍發生的那天。

怎麼會這樣?我揪來醫生詢問,可是醫生也給不出個所以然來,各項檢查都表明,她很正常,甚至腦子裏連個血塊都沒,除去身體上的一些外傷和腿受傷較重外,基本上就不可能會有失憶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