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以後要是有造謠罪,你肯定第一個被抓起來。”我將手機還給他,對於他這種擅長捕風捉影的性子很是無語。“全國人民都在關心災區救援和重建,你看你關心的都什麼玩意?”
“反正我就覺得有問題,”他將腦袋探過來小聲的說,“我以前就在步行街見過有公交車那麼大的狗。”
“得了吧,讀書讀書。唧唧複唧唧,木蘭生小雞。”我懶得理他,隨便從書包裏抽出一本書就開始胡謅。
他覺得這個話題從我這裏得不到共同語言,便悻悻然埋頭怒翻書。
放學鈴一響,老師剛將一隻腳踏出門外,我便從椅子上躍起,抄起書包從後門就往外衝。
“招財你小心點,別在門框上打出暴擊了,它傷不起。”耗子在座位上一如既往對我的任何行為加以吐槽。
“我很辛苦的好麼,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雙兒女,不趕快回去就買不到菜了。”
他們也都知道我還得回家買菜做飯,所以放學打掃什麼的事情基本上都給我代勞了,我覺得這應該是我為什麼短時間就能和他們交上朋友的緣由吧。
還是城隍廟那條老路,當然路一點不老舊,相反就整個一環內來說,這段路算是挺清新幹淨。整個市內到處修路拆建,這塊老城區至今未慘遭毒手很讓人欣慰。
平時這個時候神棍倒賣販詐騙犯們都下班回家了,今天這個點竟然還有一個人在擺攤算卦。不用我說了,肯定是早上遇到的老騙子,新來的不知道這邊的上下班時刻也正常。不過這老頭正細細撫摸著一個中年大嬸的手,說:“您真是好福氣啊,您這手相肯定是兒孫和睦,事業興旺。”
一句話逗得大嬸五花肉亂顫,座下小凳子心驚膽戰,它下輩子肯定不敢投胎當凳子了,這坨肉在上麵抖動起來太嚇凳子了。
“不過,”老騙子話鋒一轉,太標準太職業化,他肯定學過什麼諸如《神棍語言技巧》之類的名著。
大嬸趕緊用被大金鐲子勒成米其林的手抓著老頭的手問:“不過怎樣?”
“咳咳,”老頭將手從輪胎裏掙脫出來,“你丈夫有外遇了。”
“大仙啊,”大嬸一聽就開始抹淚,“您真是大仙啊,您說我那老不死的怎麼好日子剛開始就在外麵找狐狸精呢,經常夜不歸宿。是不是男人一有錢就變壞啊?您說我該怎麼辦?”
“唉,凡夫俗子都是經不起誘惑的,外麵世界花花綠綠,你男人前世是隻蜜蜂,這輩子注定要拈花惹草。”
“怪不得那老不死的每天回來都是一股花粉味,大仙您說說我該怎麼辦?”說著,從錢夾裏掏出一張紅票子遞給老頭。
“這個好辦,你明天去裕豐花市買朵正開的碗蓮,用青花瓷盆供在客廳。晚上蓮花閉合之前你老公肯定回來。”
“我現在就找人去買來試試。”大嬸說完急匆匆就起身離開。
看似很久,其實幾句話也就2分鍾的事情。大嬸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側身讓開,深怕被擦傷。
“小兄弟,覺得我大仙之名如何?”他抬頭叫停剛剛路過他身邊的我。
“你也就逗逗這種有錢沒腦子的。是個人都不會上你當。”
“喲,怎麼說?”他還伸出食指扶了扶鏡托,我覺得這完全是挑釁啊,深怕別人不知道你這瞎子是假扮的嗎?
“首先從她手裏的金鐲子就能看出來她有錢,其次她手邊一袋子孕婦奶粉說明她女兒或者兒媳正懷孕,這個時候母女或者婆媳必然是比較和睦。但是,這麼個看起來生活很不錯的人找你看手相能為什麼?給孫子起名不需要看她手相吧。那肯定就是自己家庭出問題了。”我不屑地瞪了他一眼,繼續道:“看這長相我都想後退幾步,他老公早晚對著這麼一坨肉肯定受不了。這情況就明顯了,肯定是老公有外遇了。多簡單的事情。”
“喲,你小子不賴啊。如果是這樣呢?”說完這句,他忽然將黑墨鏡摘了下來。
我一驚,因為我看到的倆個深陷的眼窩裏,眼眸和眼白一色,毫無生機。刹那間後背一涼,我甚至覺得我看到的是一個死人。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重新戴好了眼鏡。
“哼,就算你真的是盲人,不過你手摸了半天也能摸出她的金鐲子和大肥肉了。”我覺得這點水平也算不上技術了。
他低頭一笑開始收拾擺在地上的卦紙。
我反正對他感覺不好,這時正好一輛114到站,站裏本來安穩保持站位的人們嘩一下同喂食的雞群一樣衝到車門前,我也趕緊擠到人群裏。
我擠在車門口,麵朝外,看著老瞎子起身。他忽然轉身衝我喊了一聲:
“劉語希!……”
他嘴唇還動了幾下,我沒聽清。車門正好關上。但是那一聲還回響在我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