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
許寧微微詫異。
副官頂著壓力,麵帶笑容道:“是的,我們將軍說,既然先生是傅先生的師弟,那就更巧了。將軍仰慕傅先生學識久已,若是傅先生學成歸國,還望有幸能與他見一麵。”
“哦。”
許先生頷首,問:“那信不要啦?”
“既然信已經寄往柏林,那久是難以追回了。將軍說與其煩惱這些沒根底的事,不如先把其他事做好。”副官說到這裏,又忍不住自己多問了一句,“隻是不知道若張三少知道了,許先生又該如何物歸原主?”
許寧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誰說張習文,就是原主?”
副官被他這一眼,頓時有些心慌。他急忙想,不成了,我要撂挑子,讓將軍另外選個人伺候!寧願天天上場殺敵,也不願和這些讀書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啊!
副官怎麼想,許寧管不著,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如此,東西也不在了,我可能回家了?”
“當然可以。”副官道,“不過最近北平風雲變幻,金陵也不太平,許先生與其歸家,建議您還是待在府上更安全些……”
許寧沒指望過能被放走,他就想聽副官怎麼胡謅,看背後的人怎麼想方設法地留自己下來。
“——像是北平,今早剛傳來消息,昨天那一番動亂,死了不知道多少學生。”
許寧一愣。
他被關著的幾天,還不知道外界已然風雲變化。
大沽口被破,徹底激起了愛國青年的憤怒。新的學(xue)運,就是一場新的風雨催生。
3月18日,來自全國,來自北平的五千多民學生,上街遊(you)行,抗議八國通牒,要當時北洋臨時政府予以強硬拒絕!學生隊伍由李大釗率領,一時群情激昂要闖入□□,頓時與國民軍發生衝突。而這一場衝突,導致了四十七人死亡,上百人受傷!
死者中有不少學生,其中最令人矚目的,則是年輕的女子師範大學學生,學生運動的領袖—劉和珍。她慘死時,尚不滿二十二歲。而她曾試圖為這個國家做的,卻比許多虛活數十年歲月的人都多。
慘案一出,全國悲憤,魯迅先生連夜寫下《紀念劉和珍君》——沉默嗬,沉默嗬,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說到此事,副官就不由頭疼。
“為了這事,老將軍不知打了多少通電話,催將軍趕緊北上。許先生,先生?”
他見許寧神情呆滯,不由探身問切,哪想到許寧卻突然伸出手,用力抓住他的胳膊。
“死了多少?北平,死了多少學生?”
“四十七人吧,但還不確定。”感受著抓著自己的力道,副官忍痛道,“先生,您怎麼了?”
許寧卻已經聽不見他的話。他想到方筎生上京前的意氣風發,想起他大聲告訴自己他的義,想起他年邁的奶奶,想起他的花布包裹。
如果,如果方筎生也是那四十七人之一,此時他是不是正倒在地上,為殘酷的現實徒勞流幹了一腔熱血?
許寧覺得渾身發冷。
仿若又回到了十年前,他急匆匆地趕回去,卻隻看到被屠戮的村莊,焦枯的灰燼,遍地的屍野,被砸開的柴房——以及那一地潑墨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