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垣(1 / 2)

人們為死者祭祀,一為懷念,二為鎮魂。

許老三家裏這幾日總是有些不順,用一句話來說,是觸了黴頭。他把能夠祭拜的先祖全部都祭拜了一遍後,許老三想了想,還是到許家舊宅跑了一趟。

許家滅門之前,他是府上的長工,僥幸逃脫過一難後就另尋了營生。許老三總覺得家裏最近這麼不順暢,說不定是老主雇一家在地下過得不好,向他鬧騰來著。不管是不是,燒幾張黃紙祭拜一下總是不費事。

可他拎著紙燭剛走到舊宅前,就看到夜影重重,幾個模糊的黑影屹立在廢墟之上。許老三嚇得扔下黃紙,瞬間以為自己見了鬼了。

段正歧問清楚緣由後,也是有點無奈。

他雖然常在沙場上不留情,被人稱為活閻王,可卻從沒有真被人當做孤魂野鬼過。他看著屬下抵著這許老三,正想著要怎麼處理這個人。

誰知許老三已經嚇得口不擇言起來。

“爺饒命,也饒命,小民不是有意冒犯!不是故意要把各位看做野鬼來著。”

難不成你還想有意?一名士官正想說些什麼,隻聽許老三又道:“隻是前幾個月,這老宅確實鬧過鬼,還出了人命。所以小民才……才心有餘悸。”

“嗬,還知道用成語。”士官不把他的話當真,隻是嘲笑,卻突然被一隻胳膊伸手攔住。

鬧鬼?出了人命?

段正歧示意屬下安靜,又盯著這許老三。

他從來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更不相信厲鬼索命。如果這許老三不是胡言亂語,那麼顯然在許家舊宅上鬧騰的,不是什麼野鬼,而是居心叵測的人。

這件事,他定要查清楚不可。

……

“忌日?”

許寧聽槐叔提醒,才想了起來,明天就是他母親的忌日。

許寧母親在他年幼時便早逝,父親一早就續娶,外祖家更一直沒有什麼往來。所以自他懂事起,為母親操辦忌日的活計,就一直由槐叔張羅,他自己主持。

而槐叔,則是許寧母親從娘家帶過的下人。尋常人家嫁女兒都是送的陪嫁丫頭,許寧母親這一出倒是有些別致。而許寧雖然與母親相處時日不久,卻對她印象深刻、十分孺慕崇敬。換句話說,許寧這一身脾氣七八分肖像了他母親。

“我竟差點忘了。”他懊悔道,“槐叔,便由你張羅,我明日空出半日來為母親祭祀。”

槐叔點了點頭。

“少爺這又要去哪?”

“去金陵大學。”許寧道,“今日章先生約了一位教授,與我在那相談。”

槐叔目送許寧出去,又回想著這幾日少爺匆匆忙忙,四處為了段正歧的事業張羅,想起許寧牽扯進這亂局,再也抽不開身,心下又是歎了一口氣。

“早知如此,小姐當年何必還要離家出走呢。”

沒錯,便是連許寧也不知道,他的親生母親竟然是私奔離家的。可惜所托非人,耽誤終生。

這邊,許寧尚不知槐叔還瞞著他關於母親的大事,也不知杭縣那裏段正歧已經開始調查一樁鬧鬼案。他隻是忙於為段正歧打理金陵的人脈,拉來更多可靠的支持。

吳正之,便是許寧這次要拜訪的對象。這位比他年長三歲,還不到而立之年的物理學家,上個月剛剛在美國發表數篇優秀論文拿到博士學位,便歸國執教,成為金陵大學史上最年輕的教授。可以說未來幾年,金陵大學的物理學院都是由他來執牛耳,而作為青年學者中最有建樹的一位,他的話語分量在年輕人中也不可小覷。

許寧此來,就是為了獲得這位大學者的認同。

“吳先生。”

兩人約在金陵大學吳正之的辦公室見麵,許寧一上門,便恭敬道:“冒昧打擾了。”

吳正之和老派文人不同,愛穿西裝不愛長衫,也不喜歡講究這些繁文縟節,便揮手道:“無畏打擾之說,許先生有事拜訪,便請直說吧。”

好像最近遇到的人,都是這些直來直往的性子。許寧想章秋桐勢必已經先打過招呼,便也不委婉了,說道:“我此次來,是想請吳先生一句話。”

“什麼話?”

吳正之抬頭看他。

許寧微笑:“請先生不偏不倚,認認真真地看著這金陵城內的變化。假以時日,如有有人問起來段正歧治下金陵如何,還請先生說一句公道話。”

吳正之雙眉一挑,倒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許寧上門勸說會來個威逼利誘的把戲,沒想到卻隻是這麼一句。

許寧像是知道他在猜想什麼,說:“若是要用金錢名利來換先生一句好話、一個立場,不是沒有手段。隻是若不成功,難免我與先生結下嫌隙;若是成了,我卻也會覺得失望。幸好的是,我不用這樣測試先生,先生也不用因此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