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剛有人招惹了將軍,被將軍罵走了,還說我們一個寺都不會讓!今天你又惹將軍不開心,嘿嘿,自求多——,啊!”話沒說完,賈午被霍祀一記打在腦門上,提溜著走了。
一個寺都不讓?
許寧哭笑不得,這是什麼謎語。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空曠的大堂內隻留下他和段正歧。院子裏的桂香透著夜風傳來,許寧摸了摸胳膊,那裏剛剛豎起的汗毛還沒有消下去。
他想,得是時候想辦法安撫段小狗了。可正想著,段正歧已經從座位上起身,踏著一雙軍靴嗒嗒地向許寧走來。許寧頓時汗毛直豎,有些想怯場逃跑的衝動,可步子還沒邁開就被段正歧拉住了後衣領。
“等等,你等等——”
許寧被拉進臥室的時候還想垂死掙紮一番。
“我還沒有洗漱!”
回答他的,是段正歧用唇舌替他舔遍了全身,全當代替洗漱了。一個多月不見,久曠的將軍顯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那一夜,月上當空,許寧迷迷糊糊間又想起賈午說的那句話,一個寺都不讓。
須臾間,他恍然失笑。
什麼寺啊,明明該是寸土不讓。
而這段小狗,寸土不讓的不僅僅是金陵上海,還包括自己呀。許寧有些酸甜地想著,突然又一個激靈地坐起身來。段正歧本來已經睡去,又被他吵醒,大手撈向許寧,正準備再大戰一番。
許寧卻拍開他的手。
“是不是有人去找你了?”
段正歧沉默。
許寧又問。
“你怎麼有空回來,上海戰事不緊要麼?”
段正歧繼續不答。大有一副我反正是個啞巴,你問也問不出來的無賴模樣。
許寧氣笑了,穿起衣服就往外走。
“我就知道有鬼。”
他狠狠道:“你明明答應了甄吾放過他哥,回來卻又抓著甄咲不放,擺出那麼一副大場麵,做給誰看?現在竟然又……又使美人計,糊弄我。”他瞪了段正歧一眼。
“我要去找箬至問清楚。”
許寧穿上大衣,正要出門,卻聽見身後人輕輕一歎。
段正歧從身後攔住他,拿出筆來寫字。
【別去。】
【他們已經不在了。】
“不在?”
許寧反複讀著這一個詞。
“不在了,是什麼意思?”他直直地看向段正歧。
【租界派人來,要我同意上海中立。他們知道我們的關係,用你威脅我。青幫與他們苟合,佑派又舉棋不定。形勢對我們不利。】
段正歧寫道:【我需要人,為我查清上海的局勢。】
“什麼局勢,是連霍祀他們都查不清的局勢嗎?”
【是隻要一日還站在我的陣營內,就一日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許寧看見這句話,隻覺得渾身漸漸透上一股涼意。
“所以你故意當著屬下的麵懲罰甄咲,你是要他們去投敵做內應?”
他說完,奔到甄吾的房間內。果然是人去樓空,兩兄弟都不見了蹤影。
“今天我們將軍剛將人罵走,說要一個寺都不讓。”
賈午的話又盤旋在耳邊。
寸土不讓,寸土不失。說來容易,要做到,又是何其之難。
段正歧一直跟在許寧身後,見他看過來,身形有些僵硬,卻又不願意低頭示好。許寧輕輕歎了口氣,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
“你沒錯。”
他輕歎:“是我,是我錯了。”
他想,他今天還在師妹麵前得意洋洋,以為終於能給她們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可是他,卻連最親密的摯友都守護不住,連給甄家兩兄弟,一個不再奔波苦難的生活都做不到。
但他更不能因此去責怪段正歧,也不會因此自怨自艾。隻是這件事到底給許寧提了一個醒,想要高枕無憂,還是太早了。
他拉起段正歧的手:“你之前說有人用我威脅你,這是我不對了,竟成了你的拖累。”
段正歧蹙眉,正想寫字。
許寧已經搶在他之前開口:“但是我要叫這些人知道,即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不是那麼好利用的。”
他眸光熠熠生輝,猶如天上星辰,隻手可摘。
段正歧於是聽見他家先生說:
“不如你列個名單出來,叫我瞧瞧都是哪些人明裏暗裏威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