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耳(3 / 3)

英國領事冷冷道:“但是情況已經很明顯,南方政府越來越得勢,北平局勢卻越來越混亂。張隻是一個人,他抵擋不了這麼多與他為敵的將領。”

日本使者不滿道:“張是我們看好的人才,他絕不會失敗!”

眼看兩國領事要先爭執起來。荷蘭領事做和事佬道:“好了,好了,先生們。我們是來議事,不是來爭吵的。我覺得兩位說的都有道理,我倒有一個主意。”

所有人看向他。

荷蘭領事笑了笑道:“北方有北方的優勢,南方有南方的能耐。但追根究底我們隻是外人,不妨讓這些中國人自己去內戰,我們坐收漁利。嗯,我喜歡這個詞。”

他賣弄著一個中文詞彙,不懷好意笑道:“我建議,各位向北平公使團發出信函,建議各國大使承認南方政府的地位。等到南北兩方政府都確立下來以後,再由我們牽頭做中間人,提議南北議和。我看劃江而治就很好,到時候一邊一個政府。中國一分為二,既不會影響我們做生意,又可以避免出現一個統一政權威脅到我們的地位。”

他又補充道:“對了,可以選一個合適的代理人,作為南方政府的首腦。作為承認他們政權合法性的代價,我們也可以與他商談幾筆生意。”

他這句話一說,在場的其他人也不是庸才,立刻醒悟過來。將中國一分為二,對於這些人隻有好處沒有壞處。而挑選一個代理人作為南方政府的首腦,更是符合他們的利益需求。現在北伐軍佐佑兩派間隙極大,他們稍一挑撥,就能引動佐佑內鬥,隻要有人想去爭奪這個南方政府合法代表的席位,那麼轟轟烈烈的北伐必然敗於內爭,不攻而破。

這洋大人們,自然也就安全了。

其餘人嘖嘖稱歎,紛紛讚賞他這個絕妙的主意。而卻沒有人注意到,一直站立在牆角守衛的男人,此時卻悄悄走出了房間。

他聽見那些用心險惡的秘密,就像一團髒水堵塞在胸腔,令人做惡。走出房間的後,他站在廊外,望著街上昏暗的路燈,似乎想要做些什麼,手指動了動又收了回來。

還不是時候。他對自己道。

正在此時,他聽見身後一聲輕笑。

“真是,我還以為你要給什麼人傳遞消息,原來是虛驚一場。”

男人驀地轉身,就看到一個穿著長衫,梳著時下最流行的三七分頭的青年,站在走廊的盡頭看向他。

杜九。男人喉頭湧動著這個名字,終於咽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九爺。”

他說:“九爺說笑了,我一個被人嫌棄的叛徒,又去向誰傳信呢?”

杜九緩緩走了過來,眼神上下打量著他。

“叛徒?”杜九笑道,“或許你現在回去,許寧會看在與你同窗一場的份上,饒過你也不一定。”

甄吾抬起頭,道:“不可能。段正歧出爾反爾,追殺我們兄弟。佐派又親手殺了我的兄長。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與元謐重歸舊好。”

杜九好奇道:“你不後悔?”

甄吾適時地露出幾分掙紮,痛苦道:“後悔也回不去了。”

杜九這才滿意,輕輕頷首。他收下甄吾也已經快有兩個月了,在聽到兩兄弟叛出段正歧的消息時,杜九一時是不敢置信,後來又慢慢觀察。兩個月前,杜九親眼看見甄咲死在佐派追殺的人的手裏,才放下懷疑收了甄吾做手下。

但是他對甄吾仍舊是不放心的,所以才有今晚這一番試探。

即便甄吾沒有泄露這一夜密談的情報,隻要在他試探時表現出了對許寧的淡漠,杜九就不會輕易信任甄吾。

因為人心都是肉做的,甄吾與許寧這麼多年的舊識,即便現在兩人立場相悖,杜九也不相信他能一朝清算過往的情誼。

現在,看見甄吾表露出幾分對許寧的真心愧疚,杜九倒是能夠信任這個男人了。不過愧疚又怎麼樣,事已至此,甄吾已然是不能回頭了。

不知是出於某種陰暗的不為人知的心理,又或者是為了更戳痛甄吾的傷口,杜九緩緩開口道:

“你也不需太過歉疚。這許寧本也是個兩麵三刀的人物,世人不過都是被他騙了,要是曉得他真正的身份,我看還有誰敢相信他那一副滔天憫人的做派。”

甄吾呆愣地看向他:“什麼?”

隻聽杜九譏嘲道:“你可知道,這所謂國耳忘家公耳忘私的大人物,不過一個滿清遺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