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魁與天珍準備這個春節回興山老家玩,春節怕車不好搭,到了二月來魁才去給丈母娘拜年。按當地的風俗,拜年拜到麥子出,二月拜年一點也不遲。這個時候也正是來魁頭一次去山裏的時候。在一天春光明媚的日子,來魁騎自行車前後帶著天珍和一雙女兒出門了。第二個春節實指望回娘家,因為合作社要上工就放棄了,今年終於決定回一趟娘家。
他們一人抱一個孩子,來魁抱的是小妹。車快到宜昌,兩個孩子都睡著了,天珍看到窗外的大山說:“看到大山就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來魁說:“你還記得家鄉大山的形狀嗎?”
天珍傷感地點著頭。她低頭看著念念說:“孩子們這還是第一次走姥姥家。”
當天夜裏他們一家到了高陽,客車丟下他們不管了。他們來到飯館吃飯。因為夜很深了,來魁要住旅社。兩個孩子沒瞌睡象白天在家一樣玩得開心。她們的父母心裏總在構想明天如何麵對母親和小弟。
第二天他們坐車經過王昭君故裏時,天珍說:“我終於到家了!”
來魁說:“還過幾天你回到我們大隊,你肯定也要這麼感歎的說。”
客車拋下他們一家四口頭也不回走了。來魁抱著小妹,天珍把念念放在地下,念念高興快步跟上父親。山很大,跑步的念念顯得很渺小。
走在不同的路段,遠近的山貌還是以前那樣細膩的容顏,夢中的山巒和村莊在記憶中一點也沒改變。撲臉一陣脆柔的山風吹來是那樣浸心溫暖,離開時的小樹早已改變了模樣,但好像還能認出這裏的姑娘。天珍終於又踏上了如數家珍的地方,她一時不清楚是高興還是傷感。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也像離開了十幾年;雖然離開隻有五年,這五年的魂牽夢繞也象經過了童年和青少年;無數次在心中回家的幻想和幻想的回家,在第一眼看到家鄉的熟人說話後才成了現實。
天珍還是那麼會走山路,來魁還是那麼不習慣走山路。於是天珍抱起小妹,來魁牽著念念。來魁以為還有一段路程,這時天珍已開口叫媽。叫第三聲時,來魁看到熟悉的老房裏走出一位有印象的老人。隻見老人不熱不冷地說:“你回來了!”
天珍要念念叫:“姥姥。”
念念怯生叫了一聲:“姥姥。”
老人家沒答應,問:“這是個大姑娘吧?”
天珍說:“嗯。她叫念念,五歲了。小姑娘叫小妹,快兩歲。”
來魁走近老人親切地叫了一聲:“媽。”
媽還是沒回答來魁的叫聲,她說:“你們稀客!”媽想抱小妹,小妹扭身怕生人。
天珍問:“天明(小弟)沒在家呀?”
媽引他們走向屋裏,說:“他天天都在山上。”
天珍很自然地走進老屋,以前幻想回家時要哭的她,此時沒一點要哭的感覺。
媽走到屋後山上喊天明的小名。
在山間小棚裏在看書的張天明聽媽喊聲,跑出來大聲回答:“有什麼事呀?”
“你的姐姐他們回來了。”
天明聽到是姐姐回來,他把書摔下,飛一樣下山。看到屋後出現的姐姐,他沒看腳下道路,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滾動了幾步。看到小弟摔倒,天珍有些心疼。看小弟還能爬起來走,她要念念叫“舅舅”。念念第一次看到舅舅,她沒有叫出聲,隻是在心裏叫。
小弟先對天珍氣咻咻地說“姐姐”,再叫來魁“哥哥”。
來魁對小弟說:“你天天都在山上當雞司令呀?”
小弟喘氣說:“嗯。你們昨天就到來高陽吧?”
天珍說:“如果沒兩小孩子,我們昨晚就走回來了。”
寒暄的話既親切又熱情。小弟去買煙打酒,給兩小外甥女買棒棒糖。媽把天珍買來的禮品糕點拆開給外孫女吃。原本兩個人的小家一下子變成六個親人,小屋熱鬧起來。最鬧騰的還是小孩子的歡笑聲。小弟與來魁很禮貌地交談,天珍幫媽做飯。
天珍想,無論與媽講什麼話都會引向她偷偷離家跟來魁成婚的話題上,所以她幹脆想直奔這個倆母女尷尬的話題。
媽不想聽天珍結婚那段傷心話,媽說:“慧芳生第一個孩子都蠻順利的,生第二個孩子難產大出血死了。”
天珍聽到一個死字,眼淚很敏感地流出來。她沉思片刻傷感地說:“她的丈夫還是那個同學嗎?”
媽說:“還是叫洪遠的那個。”
“他們第一個孩子是男是女?”
媽說:“兒子。”
媽告訴天珍,慧芳的丈夫現在還領著一個四歲的小兒子過著光棍的日子。原來她們照相的五姐妹,最後一位叫羅葉梅,也就是個頭最高的那個姑娘,她是羅會記的同族妹妹,現在跟一個軍人結婚後到了東北。她們這五姐妹雖然沒一起手拉手跳水庫永別,可現在三死兩分也永遠別想見麵了!天菊前年出嫁,現在生了雙胞胎的姑娘。
晚上兩小孩睡著了,天珍與媽講了很多話,那都是母女積累了五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