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之人總是格外貪戀最後的日子,想吃好的,穿好的,想苟延殘喘多活幾天是幾天,可老太太不惜以命為代價迫不及待逼著她跟雲家產生密不可分的關係。
大約是,北平這裏很快要有什麼變數,或者,她身上很快要有什麼變數,這個變數足以讓她聲名鵲起,強大到足以庇護雲家。
隻是這個變數,究竟是什麼呢?
老太太的屋裏燈火通明,一群孝順孫輩圍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淩晨兩點,老太太死了。
緊接著,哭聲四起。
悅糖心垂眸,沒什麼情緒,她對雲家沒有任何感情,老太太死了,她大約有猜測,是藥裏下了毒,她打翻了一次,卻沒人來打翻第二次。
這毒,八成是老太太自己的主意。
人若想死,醫者是救不活的,而且那毒是砒霜,沒得救,悅糖心沒白費那個力氣,她透過窗子縫隙看向夜空,可惜今夜夜空星光慘淡,一點兒都不美麗。
她輕歎,收回目光時,注意到了對麵的杜安。
兩人的房間是正對著的,窗戶也是,從這裏可以分外清晰地看到那邊的全貌,杜安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老太太屋裏傳來的哭聲,白皙的麵龐上沒有一絲悲傷。
他懷裏抱著一束紙花,抽出兩朵,重重揉了兩下,似是有些煩躁。
紙花脆弱,一揉便成了一個醜乎乎的紙團,再怎麼複原都有折痕。
悅糖心唇角微斂,因他向來是個和善到了極致的人,連往日裏拿枕頭都是輕拿輕放,這樣煩躁的時候,實在是很少見。
她關緊了窗子,決定明天出門找師父商量商量,搬出雲家,住到師父那裏去。
雲家人這幾天一直在操辦老太太的喪事,雲川哭得多了,眼腫得核桃一般。
悅糖心出門前特意去看了她:“多謝你昨日為我解圍。”
雲川不太好意思:“我沒幫上什麼忙。”
見她拎了手包,手裏又提著個小箱子,雲川問道:“你打算今天就搬出去嗎?”
“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是要跟周大夫商量商量才行,大不了住幾天飯店。”
“你這樣太顯眼了,容易被人發現。”
悅糖心道:“我不是雲棲了,要走是光明正大的走,他們不能攔我。”
雲川:“......也好,你總是要走的,早走總比晚走好,需要我送你出去嗎?”
“不用。”
她提著箱子出了雲家的門,往日這裏總會停著一兩輛黃包車的,今日卻沒有,悅糖心等了片刻,提著箱子往外走,打算到了大街上找黃包車。
不等她走出巷子口,已經有人追了上來,是雲壁。
他急得滿頭是汗:“雲棲你這是要搬走?”
悅糖心掂了掂手裏的箱子,裏麵差不多是她的全副家當,這樣說也不算錯,她點了下頭。
雲壁挽留道:“老太太的喪事畢竟還沒辦完,你在香港那邊還要讀書,這些天還是在雲家住著吧,你還是雲家的七小姐,不會變的。”
悅糖心眯眼:“不必了,我自有安排。”
雲壁還要再說,悅糖心補了句:“周神醫可還等著我呢,難道你打算讓他親自上門來找嗎?”
雲壁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