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博恩不想再進去。她站在會麵室外麵,和那位守門男子分立兩邊。
地下的陰冷氣息徘徊不去,一絲一縷侵入她的皮膚,慢慢地她感到身體有些冷,原地走了幾步,然後又停下來不再動了,任由自己的身體變為與安置處同樣的溫度。
安置處比實驗室更加的冷。
實驗室處處是白色,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地板,白色的頂,白色的器械,白色的床,一切都冷冰冰的,裏麵來往忙碌的人也是冷冰冰的,隻不過那些人是內心冰冷,而安置處的人們從身到心都是冷的。
安置處的色調是黑暗的,堅實牢固的整齊排布的房間是暗色,門是暗色,住在房間裏的人都沒有心跳,體內也沒有流動的血,他們像沒有生命的冰冷機器,唯一在做的事情便是“活著”,等待一個希望出現。
邢博恩漸漸也冷了,呼吸緩慢無聲,靜靜站著。
旁邊守門男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發現她哪裏變化了,又回頭從鐵窗往裏探,見裏麵的兩具活喪屍還安穩地坐著,便轉回頭繼續站好了。
邢博恩是不想再進去的,但是過了沒多久,監控室的門忽然打開,一人探出半個身子左右看了看,發現邢博恩後眼睛一亮,忙出聲請邢博恩進來。
跟著進去之後,邢博恩透過單向玻璃看到丘皮卡正在一張白紙上寫字,丘杉看著桌子中央的那張紙,非常專注。
出門找邢博恩進來的那個人是原本在單向玻璃前觀察丘皮卡動向的工作人員,他帶著邢博恩進來之後便解釋道:“一號和四十七號正在進行交流,我們無法解讀其中的含義,請你幫助我們分析。”
邢博恩道:“父女見麵聊天而已,幾句話很重要嗎?”
觀察員嚴肅道:“非常重要。我們必須掌握每個實驗對象的動向,確保不會發生暴力反抗事件。如果我們不能確定談話內容,我們是有權力強製終止會麵的。”
邢博恩點了下頭,站到單向玻璃前。她的目光不受控製地望向丘杉,細細看著丘杉的臉。隻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敢肆無忌憚地看著丘杉。
忽然,丘杉仿佛有所察覺,轉過頭朝著玻璃看了一眼。邢博恩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反應過來丘杉不可能看到她。果然,丘杉隻是看了那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看那張紙了。
觀察員催促道:“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邢博恩點頭,看向桌上的那張紙。
丘皮卡寫字很慢,一個字占了八分之一張紙,邢博恩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寫第三個字,現在那個字已經寫完了。
觀察員遞上一副眼鏡:“如果看不清楚可以戴上這個。”
邢博恩擺手拒絕,看清第三個字是“達”。
丘皮卡寫好之後就放下了筆,抬起一根手指在空氣中畫著,一筆而成,似乎是個圖形,然後他歪了歪頭。
身後觀察員輕聲說:“難道是地形圖?”
邢博恩也看不出那個圖形是什麼,她隻好再去看前兩個字。第一個字是“舍”,第二個字是“迷”。不怪觀察員那樣猜測,這三個字連在一起還真有點像是倆人在密謀逃走。
“不要著急。”邢博恩對身後那位觀察員說了一句,問道,“他每個字寫完都會畫圖形嗎?”
“是的。第一次畫的是個方框,應該代表房間,第二次的圖形比較複雜,我認不出來,所以請你進來看看。”
說著,他向邢博恩遞出手裏的記錄本。上麵如實記錄了丘皮卡寫的每一個字,就連筆尖不小心拖出的很難察覺的痕跡、手抖的頓點都畫出來了,旁邊則畫著對應圖形,還有文字記錄,細述丘皮卡的動作和眼神。
邢博恩對這個人的觀察力有了了解,便知道他複製的圖形必定也不會出錯。
第一個字“舍”對應一個方框,很簡單;第二個字“迷”對應一個小矩形,矩形右邊連著一條“z”形曲線;第三個字“達”對應的圖形邢博恩是親眼看到的,但畫在紙上後看起來更清楚明了。
邢博恩看了幾秒,覺得像是個豎立的動物的輪廓,具體是什麼動物還看不出來,頭上的三根毛應該是識別的關鍵因素。
什麼動物頭上有三根毛?邢博恩心內自語,把本子還給觀察員。
丘杉動了。
在片刻思索過後,丘杉嘴角拉起,露出一個笑來,然後舉起雙手握拳,豎起兩個拇指,慢慢並到一起,然後放下手。
跟著,丘皮卡也動了動嘴巴,也做出了一個類似是笑的表情。
“它們可能已經達成共識。”另一位觀察員,一邊盡職盡責地畫出丘杉的動作,一邊提醒邢博恩道,“如果不能盡快破譯談話內容,我將與同事協商終止本次談話。”
“再等等。”邢博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