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與丘杉說話,邢博恩卻認真地實行著丘杉給她的建議,坐一陣子就走動走動,喝些溫水,有時也會出去久一些,與黎翰之討論疑點。

她明白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過分著急不僅不會讓進展加快,反而會增加出錯的幾率。但是這天在監控室外的無力感令她耿耿於懷,她迫切地想要將麵前這份實驗記錄研究透徹,及早研製出解藥,讓丘杉等感染者恢複健康的對人無害的身體,讓其他人不再防範他們,不再異化他們。

於是,在合理的範圍內,邢博恩將自己壓榨到了極點,一分一毫的精力都要完全利用起來。

丘杉理解她的心情,雖然心有不忍,卻沒有出言阻止,無聲地支持著她。

每當邢博恩回過頭,都能看到丘杉望過來的溫和而蘊含力量的眼神。

就在這樣漫長的注視之中,三天過後,邢博恩終於將那份實驗記錄補充完整。落下最後一個句點的時候,邢博恩的心情卻奇異地平靜。這三天她獨自承受的高壓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她感到無比的輕快。

她放下筆,第一個動作便是回頭。

丘杉的目光一如以往,穿過玻璃和空氣,堅定地落在她身上。兩個人默默相望,淩晨一點十二分,萬籟俱寂,心跳輕輕。

邢博恩站起身,慢慢抹消了兩人之間相隔的空氣,又抹消了那層玻璃,來到丘杉麵前。幾步之間,心裏那片如鏡的湖麵驟然翻卷起巨浪,隨著一步步走近丘杉,她思路清晰卻反應稍遲的大腦終於確認了一件事:她成功了!

也許是長久的睡眠不足讓她發昏了,也許是取得成功的巨大喜悅衝散了她的神誌,又也許是她開始想念那個冰涼的觸感了,總之,她居高臨下,伸出手,隔著布料抵住了丘杉的胸口,將丘杉起身的動作消弭於指尖。

最後的幾個小時裏她忘記了時間,忘記喝水,此時嘴唇有些幹燥,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

隨即,她垂下眼睫,俯下身去,嘴唇碰上了那兩片冰涼。

指端傳來一下輕微而不容忽視的震顫。

丘杉的心髒跳動了。

隻有一下。

卻已經足夠邢博恩滿足。

唇淺觸即分,邢博恩麵色如常,不回頭地走了出去,躺在手術台上,須臾進入睡眠。

這幾天她太累了。

實在是太累了。

丘杉從這裏看不見她了,便低下頭,抿了一下嘴唇,沒聲音地傻笑起來。有點羞澀,有點心動,有點更喜歡邢博恩了。

喜歡真讓人高興啊!丘杉一邊想著,一邊也躺下來,閉上眼睛假裝和邢博恩一起入眠。

早晨邢博恩起床的時候,丘杉立刻坐起來,目送邢博恩整理了紙張本子離開,邢博恩還心情不錯地對丘杉說了一句“早上好”。

結果一等就到了半夜。

過去幾天盡管兩人不言不語,但丘杉一抬眼就能看見邢博恩,忽然看不到了,便感到強烈的不適應。時間一分鍾一分鍾悠悠過去,慢得讓她想衝出去撥快指針。

正在丘杉心急的時候,邢博恩匆匆露麵,解釋也來不及,隻說今天晚上不回來睡,轉腳又走了。

丘杉感覺自己像個留守妻子。

奇怪的想法,丘杉搖搖頭,繼續等。

到第二天清晨,邢博恩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丘杉看著她睡下了,擔心總算放下一分。

她知道邢博恩會非常忙碌,但沒想到會忙到連休息的時間都無法保障。從來到這裏以後她待在這裏,黎翰之來過一次,除此之外她隻能看到邢博恩,這裏像一個安全島,隔絕外界信息的同時也隔絕了窺探,雖然閉塞,但也讓她舒服安心。

但邢博恩的忙碌讓她隱隱覺得,有一些變化將要出現,而她沒有權力置喙。

她沉浸在思考當中,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通話裝置的呼叫聲。

“滴滴!滴滴!”

響過第二聲,邢博恩一骨碌爬起來,飛快跑出去,留下錯愕的丘杉看著時間——邢博恩才睡了四個小時。

丘杉有些不安,在方寸之地踱來踱去,再次聽到“滴滴”聲的時候,她立刻轉頭,又馬上意識過來造訪的人不可能是邢博恩,應該也不是黎翰之。

聲音響了許久才停。

外麵安靜了沒幾分鍾,突然,門打開了。

很快,丘杉看見邢博恩臉色很不好地走過來,心道要遭。

果然,就聽邢博恩語調平平地問:“薄小姐來探望你了,你要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