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阿姨應了一聲。

度珍寶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直直走過去,摸到阿姨想要扶她的手,扭頭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後小心翼翼地在阿姨手背親了一下。

小孩兒軟綿綿的嘴唇印在保養得十分細膩的手背上。

後來這十幾年,度珍寶常常這樣親吻媽媽的手。

將她領回家後,待她適應了環境,媽媽付麗送她去了當地最好的特殊學校,同時自己沒有停止谘詢和研究,半年後發現,度珍寶並不適合在特殊學校接受教育,遂與丈夫合議,決定親自教度珍寶學習。

到了七歲,度珍寶成功邁進了普通小學的門。付麗從她小學一年級,一直陪讀到她高中三年級,就像一位戰士一樣擋在她身前,為她解決一切困難,十幾次上訪,與教育部領導交涉,爭取她參加普通高考的資格。

一個盲人在普通學校接受教育這件事的難度,常人很難想象。將每一張試卷答得工工整整,一眼看不出與其他試卷的差別,更是需要無數次的訓練。旁人知道她參加普通高考,考入一本院校,都佩服她的毅力,誇讚她肯吃苦,可是很少人知道,媽媽才是最努力的人。付麗為她的成長所付出的努力,比她自身所付出的要多幾倍。

隻因為她不甘心被眼盲局限了未來,隻因為她對強大力量的渴望,付麗沒有一句怨言,從頭陪她學拚音背單詞,年複一年陪著她,親手送她進入高考特別考場。

媽媽……

媽媽!

度珍寶猛然倒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

“哎,乖女兒。”

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度珍寶雙手握緊,一瞬間的緊張過後立刻平靜下來:“狄醫生,好久不見。”

在半昏半醒間,她曾聽到有人這麼叫過。

“你還記得我,不錯不錯。”

既然這個人是狄萌,那麼她此刻已經在新世界總部。胸口很疼,說明麻醉藥效過了,她現在應該在病房裏。所以……非常擔心她的張知退去哪了?

“歡迎來到我們總部,準確地說,是總部之一。”

“謝謝。”

感覺了一下,不渴,也不餓,身體清爽,度珍寶安心躺著了。

“我看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真是長大了。”

“您還是那麼年輕。”

狄萌哈哈一笑,說:“你個小瞎子誇人還蠻真誠。”

度珍寶被母親帶去看狄醫生的時候十歲,狄萌二十七歲,擁有多個博士學位,醫學界前輩都說其前途不可限量。後來母親給她讀新聞,也讀到過狄萌又取得了什麼了不起的成就,又獲得了什麼重量級的獎項。

度珍寶還能想起狄萌不無遺憾地說:“以當今世界醫療技術的發展速度,十年之內你的眼睛沒有複明的可能。十年之後你可以再來找我看看。”

如今過去九年,她來到了狄萌麵前。

“你的眼睛可以複明。”狄萌聲音中透著愉悅,“不過我覺得你還是瞎著好玩,等我玩夠你了再做手術。”

“哦。”

進變態窩之前,度珍寶早有心理準備。

“我看浪歌很寶貝你,你是怎麼勾引到手的?”

“浪歌?”度珍寶愣了一下,“張知退?”

“哦,這次姓張啊,我忘了。在這裏她叫浪歌,風浪的浪,唱歌的歌。”

“……好俗氣。”

“我同意。”

度珍寶回答狄萌的上一個問題:“隻是隨便聊了幾句。”

狄萌搖頭:“嘖嘖。浪歌現在在訓誡室接受懲罰,機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刺激神經,讓她產生真實連續的痛覺。這次多罪並罰,你猜她幾天能出來?我估計三天以上七天以下,她具體都做了什麼事我還不清楚。”

度珍寶想了想,說:“改變行動計劃,造成多人傷亡,暴露成員,濫用資源,帶我回來。大概就是這些。”

狄萌揚眉看了她一眼,問:“你心裏就沒有一點點愧疚?”

度珍寶微微笑道:“紅顏哪會禍國,昏君才是罪人。我有什麼錯?”

聞言,狄萌鼓幾下掌,笑道:“你可真沒良心。”

度珍寶說:“這種東西,我從來都沒有。”

跟張知退走,傷害度若飛,這些決定她都不後悔,中槍差一點死去,她也沒有後怕。

隻是她又在心裏想起付麗,想起她的家人。父親,母親,姐姐,這些人帶給她生命中幾乎全部的溫暖,這些溫暖讓她一想起就心軟。她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回到度若飛身邊,她喜歡度若飛,喜歡在度若飛身邊會心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