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大好的日子,做什麼淨說這些。”慕容瑜倏爾展顏,一掃方才的低迷,“沒得惹壽星不痛快,真是該打。”
她朝一旁侍立的人招手,婢女們會意忙捧著戲牌子過來,恭請二人點戲。
“愛聽什麼?今兒你最大,我全聽你的!”
樓襄不大愛那些個熱鬧戲文,不過瞥了一眼,隨手指了一出目連救母。
“嗬,怎麼聽這個!”慕容瑜看看她,又瞧瞧正與人談笑的長公主,無奈道,“也就是你了,沒個講究忌諱的,偏好這些。”
嗔歸嗔,她還是提筆圈了那出戲,半晌忽道,“要說你這脾氣,和我大哥還真有點像。”
樓襄不解,“這話兒怎麼說?”
慕容瑜笑道,“都有那麼點子任它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勁頭。我行我素的,從不理旁人怎麼說。你忘了兩年前,睿親王家的小郡主做壽,一屋子人圍在一塊扯閑篇。她不過提了句遼東蠻子家的女孩如何能和賀蘭氏的郡主比,結果被你噎回去。說都是一樣的人,誰比誰高貴,還教她沒事多讀書,少說蠢話丟人現眼,身價不是靠自己說嘴就能往起抬的。你教訓完甩袖走了,把人弄個大紅臉,半天下不來台。隻可惜我那天有事耽擱了,沒去成,生生錯過這樣好戲。”
樓襄回憶那一幕,訕訕一笑,“當時年紀小,說話衝了些。不過我是看不慣那副嘴臉,投胎投的好又怎樣?不積口德,誰知道下輩子有沒有這麼好命。反正說都說了,我也不怕得罪她,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也就是了。”
慕容瑜嗐了聲,“你脾氣有勁道兒,對不喜歡的人不假辭色,我大哥也這樣。性子合得來,他能兩肋插刀;合不來,他理都不理,甭管旁人怎麼巴結都沒戲。還有更新鮮的,人家宅門裏的少爺講究玩鳥、玩蛐蛐蟈蟈、玩鼻煙兒。人家不的,就喜歡自己一個人去林子裏看狗熊、看老虎。”
樓襄納罕,“光看?他不獵麼?也不害怕?”
“自然不怕,他有辦法。他打鬆果給熊瞎子吃,自己在一旁看;也帶些新鮮的肉喂老虎。有回還撿過一隻才出生的虎崽子,帶回去養得不亦樂乎。後來實在太能吃了,擱在園子裏丫頭們都嚇得不敢走道,母妃勒令著送走,他才把那小老虎放歸山林。他說過,有時候動物比人更可靠……他還在東邊老林子裏搭了個木屋,是他親手蓋的,逢清閑時候趕幾百裏路去那兒住上幾天幾夜,一個人都不帶。他說早晚聽鬆濤,聽老虎叫,還能夜半起來看看滿天星鬥,不知道多愜意。”
說完,笑著推了推樓襄,“就是這麼個怪脾氣,和你像不像?生在富貴窩,不好花團錦簇,就愛獨來獨往。”
她聽得會心一笑,腦子裏勾勒出一個清冷少年和一隻虎崽子大眼瞪小眼的場景。半晌覺得袖子一緊,聽慕容瑜問道,“四年前他上京來過一回,那次萬壽節皇上設宴,讓各地藩王入京。父王因染風寒告了罪,單派他來的。席上你該見過的呀,還有印象沒?”
她蹙眉,想了好久也沒頭緒,“不記得了,那起兒人太多亂哄哄的,左不過都是親戚,可能匆匆照麵,點個頭就過去了。”
“真是可惜了。”慕容瑜掩口笑說,“我大哥那模樣,要瞧見了一準能過目不忘,擱在京裏也是排得上號的漂亮人兒,回頭要是有機會,我一定帶你認識他。”
樓襄瞥她一眼,不由笑起來,“怪道有的沒的說了一車話,原來在這兒等著呢。怎麼著,想學老祖宗給人保媒拉纖?可按說你大哥的歲數,早該訂了親,何用你操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