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石子而已,難不成還用玉器麼?憑她也配。”
真是不謙虛,更有一臉的傲岸,不過也確實有傲的資本。陰完人、擺完譜,他回複正經模樣,有點遲疑,又有點小心的問,“你不會又要說我無法無天、恃武逞凶罷?”
她搖搖頭,“我沒那麼想,說真的,還覺得挺痛快。真要多謝你了。”不自覺挽上他的手臂,貼得更近些,笑靨如花般,“以前多少覺得你這人又硬又狠,可現在竟不會了。有個人能替我出頭,這感覺委實不錯。你是說一不二的主兒,我隻覺得感激,也愈發信得及你。”
讚美的話他聽的多了,難得她說出來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簡直比得了聖旨褒獎還令他激動。男人麼,倘若老婆被人欺負都不敢回擊,那還成話麼?
心裏歡喜,臉上裝得平淡,他在她麵頰上落下一吻,“你喜歡就好,不必感激,原就是我應當做的。以後再有人指摘你,我也義不容辭幫你找回場子。”
喉嚨到心間長長的流下一陣暖流,她做慣了高高在上,不問世事的郡主,重重繁複教養束縛,即便不高興也不能流露過多情緒。所謂貴女,就是要喜怒不形於色。
可人畢竟不是泥捏的,端著架子裝樣兒,委屈的還是自己。如今可好了,這人有股子邪性,不按套路出牌,也許這就是旁人口裏所謂的蠻子。可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她能安心的釋放出另一個真實的自己。
端午很快過去,天氣愈發炎熱起來,好在西山涼爽,且有一陣子花好月圓的幽靜日子,唯獨一樣略有些不稱意——她如今須要越來越勤的,喝下那又苦又澀的藥汁子。
值得安慰的是並沒有人發現異狀,樓襄在府裏單設了一個小廚房,煎藥時經手的人隻有端生、慧生兩個,連不常出現在府裏的趙嬤嬤都被蒙在鼓裏。
饒是如此,時不常警惕心還要發作一回,她拉著慧生謹慎詢問,“迄今為止,沒人來查驗那藥方子罷?”
慧生請她放心,“除卻王爺,哪個有權驗看?王爺也有不便,若是公然要了方子去,豈不是質疑曹供奉,供奉是長公主賜下的,那就等同於質疑長公主,王爺就算心裏惦記,也不好這麼做不是?”
樓襄默然一會兒,又問,“你們煎藥時呢?有沒有人跟在旁邊探看?”
“誰敢?”慧生笑起來,“除非是王爺,真要是那樣,怕也能瞞過去。除非他精通醫理,樣樣皆明白,那我也就真服了他。”
樓襄嗯了聲,“還是謹慎些,你和端生可要想好說辭,以防萬一。他是個精細人,跟前兒一點錯不得,回頭生了嫌隙可就有的折騰。”
慧生忙答應著,端生這頭也道好,不過還是禁不住打趣兒她,“您防王爺,倒像是防賊,回頭真叫人知道,白對這麼您掏心掏肺的,還不得傷心死了。”
“哪兒有?”樓襄反駁,卻莫名氣怯,“除了這個,我自然也扒心扒肺待他。”說完不免喪眉搭眼,嗔著她道,“你也別磨牙了,倒是把昨兒那花樣子拿來,讓我趕早兒把香囊繡完是真的。”
說是香囊,自然是繡給慕容瓚的。她沒送過什麼給他,反而是他,成日命人從外頭淘換新鮮有趣兒的把件兒,拿來給她解悶。低頭瞧著那繡了一半的樣式,是君子蘭配海水紋。其實認真說,他挨不上謙謙君子的邊兒,不過那股子傲然挺拔的勁頭也還算襯他。
她輕易也不動針線,端生瞧了一會子,又陪著說了幾句閑話,才告退出來,往小廚房去了。現如今那藥是要在晚飯後用,須得趕天黑前熬出來。
提起來真夠難為情,慕容瓚當真是見天兒不閑著,二十歲的男人,氣血正旺精力無限。端生想起前兒夜裏,竟讓她連打了三回水,不由得一陣臉紅心跳。咽了咽吐沫,才把那些藥材放在小煎鍋裏,一麵扇著火,一麵神思空蕩蕩,不知不覺就想到了慕容瓚那張臉。
他有英氣的眉,深邃的眼,鼻梁那樣高挺,記得從前和慧生閑聊,聽她神神道道的說起,看一個男人鼻子生成什麼模樣,大體就能推算出那處模樣如何——要這麼說的話,想來慕容瓚那裏,也該長的挺得人意罷。
竊竊偷笑起來,身子愈發酥軟,扇子也不扇了,隻是拿來捂住半邊微微發燙的臉。凝神冷靜會兒,聽見身後有極輕的腳步聲,她不扭頭,隨口道,“我在這兒就得了,你又來做什麼?還不看著殿下繡荷包,仔細再把手紮了。”
腳步聲停在身後,卻沒有回音,也不知道慧生那丫頭又鬧什麼鬼,她沒力氣起身,懶洋洋回頭,“我說姑奶奶……”
才說了幾個字,已徹底看清眼前人,端生一張嘴還沒來得及合上,心像是忽然被人抽了一下,跳得快要震出胸膛。
“王爺?您……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