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來,她本想起身的,記起他說過夫妻間不必那麼客氣,才對著他笑了一笑,依舊端坐羅漢床上。
慕容瓚淡淡頷首,示意其餘人都退下去。他用膳自有一套習慣,向來不喜歡身後站滿了人,說是伺候,也像是監視,隻弄得人渾身不自在。
何況有他在,根本就不需要旁人服侍樓襄,布菜添酒,斟茶漱口,他都樂得親力親為,開始是為和她多些接觸,後來漸漸變成了習慣,有種甘之如飴的欣喜。
隻是現在再想,不免有種被愚弄的淒惶,讓人愈發覺得憤懣無處發泄。
樓襄尚未察覺,拍了拍身側軟榻一角,軟糯糯的笑問,“再不來菜都涼了,今兒忙些什麼呢,怎麼這麼遲?”
他沒回答,倒是一意盯著她。星眸彎彎,那笑顏該出自真心,他不至於會看錯。她不算深諳世情,眼睛裏的東西騙不了人。
可越是笑容純淨,他越是心緒不寧,轉過視線,恰好望見案上放著的針線,和一隻寶藍色嵌金香囊,分明是男人用的式樣。
她繡活不算好,在家時三年五載也不做一件物事,這話從前慕容瑜對他提過。那時是當作笑談寫給他看,說這才是世家貴胄養出來的金枝玉葉,慕容瑜瞧在眼裏,打算有樣學樣,將這份懶散一並發揚光大。
如此疲遝的一個女孩子,竟有耐性給自己繡一隻香囊,他心口忽地發緊,抽搐著痙攣,真能說她對他沒有半點關懷麼?如果全都是欺騙,那他一定是跌進了光怪陸離的虛假世界裏,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去相信。
茫茫然地坐下來,他被那一點浮想軟化了心腸。轉頭再看她,身上也是明豔的寶藍色,半垂著頭,交領下露出欺霜賽雪的一段白皙,那麼柔脆,又格外堅韌。
心緒平靜些,他克製聲氣,揉了揉眉心,“沒事,不過是有點頭疼,想著歇一會兒,等好了再來陪你。”
她立刻扭臉,關切的問,“這會子呢,還疼麼?”說著手指拂上他兩處太陽穴,輕輕按壓,“是不是遼東有什麼繁難的事,你心裏著急了?我幫不上忙,但至少能做到傾聽,你別悶在心裏,說出來興許還能舒緩些壓力。”
指尖輕柔,也很清涼,是極舒適的體驗。他闔上眼,沉浸在她柔和的愛撫裏,心一點點沉下去,忽然間不想再去糾結,她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
美人蛾眉輕蹙,光憑這樣子就能讓他堅定起心底執念。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不礙的,都好了。我陪你用飯就是。”
她悶悶地嗯了一聲,方才等他的過程裏已經用的差不多了,晚膳是不宜太飽,講究吃的量少,免得睡前克化不動積了食。
他顯然也沒有胃口,卻還靜心為她布菜,似乎希望她多吃點。她因為他身子不適,越發體貼溫柔,對他夾的菜色沒有異議。吃飯的時候兩個人話不多,憑借的隻是眼神相對無聲的交流,沒有隔閡,反倒是越來越有默契。
飯罷漱口,通常他都會留下來陪她,直到雙雙洗漱就寢。
她自去盥洗更衣,他站在檻內負手而立,外頭風吹得呼呼作響,卻半天也沒有落雨。雷聲悶悶的,還在遠處天際飄蕩。
院子裏的花葉被吹得零落在地,紛繁無序中一片亂象。
她不知什麼站在他身側,沐浴過的身體散發淡淡甜香。頭發還有些濕,發梢掛著圓圓的水珠,薄紗寢衣被浸透,從胸前到腰身,曲線畢露。
她是不曉得這副樣子會對他造成多大衝擊,這樣不動聲色的誘惑!他歪著頭看她,咬了咬牙,回身去拿了巾帕為她擦頭發。
“也不怕著涼。”他嗔怪一句,“這麼不愛惜身子,吃多少藥也調理不好,還是打算長長久久做個藥罐子?”
她笑了,雙臂自然地攀上他的脖頸,婉轉的說,“不是有你麼?就知道你會心疼我,一定不舍得看我一身狼狽站在風口裏。”
原來是故意的,她在享受他的照料,卻不知道他心裏苦悶,他刻意掩飾酸楚,咬牙忍耐,這會兒連牙根都是酸的。
可以質問,更可以迂回套出她的話,他有很多手段可以用在她身上,足以讓她防不勝防、潰不成軍。
然後有什麼意義呢?結果無非兩敗俱傷。她承認了,他的心會比現在疼痛一萬倍,全是謊言的生活裏,他做好了準備迎接傷害,卻沒有做好準備去傷害她。
氣悶已極,他從來沒這麼舉棋不定,又悵然若失。誰教先愛上的那個人是他,他被她牽著全部感情,如同一個不知所措的傀儡人偶,居然連直麵的勇氣都沒有。也許她有不同於賀蘭韻的想法,她隻是懼怕陷得太深無力抽身,懼怕留下一個牽絆,倘若是這樣,他雖不認同,但仍然願意理解。
可惜一切都是揣測,他是傲岸的人,他的驕傲不允許開誠布公的直問,話出口的的一刻,他的尊嚴也會蕩然無存。
凝目看著她,她的臉近在咫尺。明明觸手可及,卻遙遠的如同隔了幾世,室遠人邇,各懷心思,原來不過如此。
偏偏那豐潤的紅唇並不安分,一時微張,一時又向上翹起,弧線美好而誘人。像最盛放的豔麗花瓣,等著他摘取憐愛,把玩疼惜。
突然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開來,紅豔豔的唇顫了兩顫,他神魂也跟著戰栗,沒有絲毫猶豫,猛地一把攬過她的腰身,不遺餘力且帶著凶悍的力道,吻上那兩片花瓣。
不滿足、不甘心,不可言說的情緒化做澎拜激流,她抵擋不住,被他肆意的侵襲弄得毫無招架之力。隻知道他一路抓緊她,又一路將她逼得後退,直到退無可退,身子靠在牆上,他一隻手撐在立柱上,把她包裹的喘不上氣。
橫豎是要狠狠發泄一場,他索性硬下心來對待她,從前多少怕她不適應,收斂情緒不敢太過張揚,現在理智被風雷劈散的煙消雲散,他不是分寸一星不亂的郡王,隻是個求而不得的愛人,一個至為普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