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猛然醒悟,身形未動,嶽鍾琪已然狂笑連連,得意衝天地再次說道:“現在已來下及了,何待再遲?還是老禪師心智機警,反應神速,無奈,仍是稍稍慢我半步,諸位,請看看穀口。”
群雄才要回顧,大悲禪師已自麵色疑重的頹然一歎說道:“諸位,不用看了,穀口已經封死了。”
情道不假,何須再看?群雄聞言心頭狂震,頓時呆住。
端木少華究竟年事太輕,倒並非不信,而是忍不住好奇,斜眼榆瞥,一看之下,立即作聲不得。
誠如大悲撣師之言,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寬窄隻有數尺的穀口已經被人封死。
在這多絕世高手麵前,竟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對方的功力、手法可想而知。
唯一的出入口已被堵死,豈不隻有束手就縛,任人宰割,坐以待斃。
穀內,刹那間一片如死沉寂……
猛然,佛號高宣暗滲禪門神功獅子吼,聲如暮鼓晨鍾,震耳撼心,群雄為之瞿然驚醒靈台頓朗,心神一片平靜,大悲禪師目注崖頂,肅然發話:“施主將貧衲等誘困此穀,不知是何用心?”
嶽鍾琪道:“老禪師不必著急,稍時等夏夢卿到來,一切自當揭曉。”
話聲方落,九指追魂蒼寅銀發根根倒豎,嗔目厲聲罵道:“嶽鍾琪,你身為大漢後裔,賣身投靠,不顧公仇私恨,甘為滿朝鷹犬,已屬喪心病狂,禽獸不如,如今又卑鄙無恥地將各派領袖誘困此穀,居心叵測,小心你兔崽子日後天雷擊頂,遭了報應,殃及子孫……”
“大膽無知狂民,還不與我住口。”嶽鍾琪想必惱羞成怒,陡揚厲喝,但他旋即又輕笑說道:“要飯的,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何謂卑鄙無駐?兵不厭詐,用兵之道本就虛虛實實,諸位未涉孫吳,懵懂無知怪得誰來?若說我天雷擊頂,遭了報應,正如你所說,那是日後!現在諸位命都在我手,還談什麼日後?我隻消一聲令下,諸位就要烈火焚身,屍骨無存,信不信?”
蒼寅白眉雙挑,就待再罵,齊振天倏地冷冷說道:“臭要飯的,我也勸你省省力氣,哪來的好心情跟這狼心殉肺的東西鬥嘴?我還自詡身份呢,你喊破了喉嚨罵破了嘴有用?”
一盆冷水澆頭,蒼寅心火全消,悻悻然收回目光。再看看大悲禪師那平靜臉色,肅穆神情,不由暗道慚愧,自歎不如。
大悲禪師淡淡一笑,道:“齊檀越說得對,蒼檀越何須急怒?我輩修為講究一個定字,臨危不懼、不驚、不亂才是上乘;做不到這點,那便無補於事,反蔽靈台。蒼檀越當知儒家五字:定、靜、安、慮、得,如此,何妨大家仍然坐下,平心靜氣,依然固我,仿若無事地共思出穀之策。”
大悲禪師果然不愧是領袖武林的少林掌教,委實是位佛門得道高僧,別的不論,單看這份麵臨生死邊緣的鎮定功夫已是常人難及萬一,即連其他諸門派掌教也自愧不如。
群雄依言各歸舊位,盤膝坐下,鴉雀無聲。
顯然,都在竭盡心智,埋首苦思,搜尋那出穀之策。
修為有深淺,的確是絲毫勉強不得。
大悲撣師等幾位當今各門派掌教,俱是麵帶安詳笑意,垂目打坐。
蒼寅、端木少華與齊振天等,也即閉目膝盤,恍若入睡。
唯那五莊、四寨之主雖然也是閉目盤膝.臉上的神色卻是顯得急躁不安,絕難與前者相比。
其實,這也難怪,誰讓他們麵臨生死邊緣,絕無選擇餘地?
誰讓他們身陷葫蘆“死”穀,插翅難飛,欲渡無從。
崖上,嶽鍾琪目射陰毒下望,負手傲立,嘿嘿冷笑不已。
就在他笑聲歇止,張口欲言之際。
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比他那冷笑還要冷上十分的話聲:“閣下,你遍遣手下鷹犬,約我到此何幹?”
嶽鍾琪心弦震動,霍然轉身。
夏夢卿不知何時已然麵色冰冷,卓立身後兩丈以外,目光冷峻,氣度懾人。
還好人家沒有出手暗襲,否則他縱有十條命也早已跌落葫蘆穀底粉身碎骨,變為血肉一攤。
饒他嶽鍾琪良將虎膽,如何地陰狠毒辣,也不禁倒抽口冷氣,機伶寒噤,暗捏一把冷汗。
定了定神,目光傲轉,刹那間驚駭之態盡斂,緩緩走前數步,揚眉笑道:“我沒想到你真會來……”
“少廢話!”夏夢卿劍眉微挑,冷然接口,道:“夏夢卿沒有不敢趕的約會,告訴我,有何貴幹?”
顯熱,他還沒有發現穀底被困群雄。
嶽鍾琪又向前走了兩步,笑道:“沒別的,想跟閣下商量點事兒。”
夏夢卿遭:“什麼事,說!”
嶽鍾琪毫不以為忤,其實他也未必敢,道:“閣下明知,何必故問?”
“要那兩樣東西?”夏夢卿冷冷笑道:“你膽大的令我驚奇,記得我對你說過,隻要你認為有把握,隨時可找我夏夢卿,現在你自認有了十分把握麼?”
“當然!”嶽鍾琪微微笑遭:“若不仗恃著點什麼,嶽鍾琪豈敢輕捋虎須,冒殺身之睦約你來此?我生平從不打沒把握的仗,雖不敢說有十分,倒也該有十九分九。”
夏夢卿星目凝注,淡淡說道:“我懷疑你那仗恃是否足以使你立於不敗之地。”
嶽鍾琪揚眉微笑,笑得狡黠,道:“是與否閣下稍時自當知道,如今,我不想多做無謂口舌之爭。”
有道是藝高人膽大。夏夢卿雖然明知嶽鍾琪必有仗恃,否則他絕不敢故弄玄虛地約自己來此談判,但他怕過什麼?
眉梢微挑,道:“那好,你說吧!”
嶽鍾琪陰險的目光輕輕地看了夏夢卿一眼,道:“我拿武林各門各派領袖人物的性命,交換你竊自大內的兩樣東西。”
夏夢卿自然還不知此刻群雄正圍崖下,他想縱聲大笑,終於忍住,輕蔑笑道:“就憑你嶽鍾琪和幾個酒囊飯袋,庸碌蠢才的大內鷹犬,想找他們麻煩?我勸你趁早別動這念頭。”
嶽鍾琪道:“我認為那已經很夠了,我無須尋上門去找他們麻煩,我可以把他們調往一處於以囚禁,來個集體屠殺。”
夏夢卿忍不住笑道:“你太看得起你那嶽鍾琪三字了,我覺得你有點癡人說夢。”
嶽鍾琪陰陰說道:“嶽鍾琪三字的號召力自然不夠,但如換上夏夢卿三個字應該又當別論。”
夏夢卿心神微震,霍然色變,目射冷電,沉聲喝遭:“你敢!”
入目那懾人威態,嶽鍾琪禁不住心中一懍,身不由主的倒退一步,枯禪掌下幸逃一死,到如今餘悸猶存,他不得不預做防備,否則,謀人未成身先死,那才冤枉!表麵上,他仍然自持鎮定,道:“這個膽我還有,我已經這麼做了,若之奈何?”探懷取出一張武林帖彈指射過。
夏夢卿輕伸兩指,鉗住那張武林帖,隻略一注視,立即心頭狂震,神色大變,身形電閃,逼近一丈,厲聲問道:“他們呢?”
嶽鍾琪唇角微揚,側身讓路,指了指崖下。
夏夢卿身形再閃,撲近危崖,穀底情狀一目了然,不由他不暗暗心驚,頓時怔住。
身後,嶽鍾琪得意揚笑:“閣下,怎麼樣?憑這些人質值得一談麼?”
夏夢卿緩緩轉過身形,星目暴射冷芒,語氣冰冷,一字一句地道:“嶽鍾琪,你敢動他們毫發,我會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嶽鍾琪微微笑道:“一命換天下武林精英,嶽鍾琪死的值得!閣下如不忍心看他們盡埋此穀,那麼交出那兩樣東西,我保證他們毫發無損地各回來處。”
夏夢卿道:“嶽鍾琪,倘若我不答應呢?”
嶽鍾琪目光一轉,笑指對崖說道:“看到對崖嗎?憑閣下目力,應該不難發現,在那林木山石之後,我預伏了多名大內侍衛,隻消我一舉手,他們便會把準備好的硫磺、柴捆等物引著火一起丟向穀中,葫蘆穀穀口已封,形勢險惡.飛鳥難渡猱猿難攀,餘下的,閣下自己想吧!”
夏夢卿神目如電,他看得出,對崖布置果如嶽鍾琪之言,山石後、林木間,更是堆滿了引火之物,那些大內侍衛中,為首的紅衣喇嘛正是雍和官侍衛領班大喇嘛鐵別真。
夏夢卿不禁駭然,耳邊卻又傳來嶽鍾琪那深深得意的話聲:“我再奉告一句,我已經告訴過他們,假如他們在對崖看見我有什麼不測,或者為你所製,不準管我。那時,我仍可有這多位武林高人陪葬,死得應該很值得。”
夏夢卿收回目光,淡談說道:“看來,你已立於不敗之地,一著受製,全盤皆墨,我是精定了。”
表麵上,他平靜異常,其實,眼前的情勢令他有突墜冰窟之感。他知道,急怒解決不了事,而且顯得多餘。
他不得不承認輸了,因為嶽鍾琪這一著太以高明,高明得令他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嚐到怕的滋味,那是為別人,為這穀底天下武林精英,各門各派的領袖人物。
假如為他自己,他仍能視若無睹,談笑自若,絲毫不放在心上。
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嚐到輸的滋味,他睥睨宇內,叱吒武林,多少年來,何曾遭遇到像今夜這種隻能處於挨打地位的挫敗?這輸的滋味令他很不好受。
兵書與那本前明忠義臣民名冊固屬重要,是他反清複明,不可或缺的東西;而這穀底數十名武林領袖人物的性命,應該比這兩樣東西更為重要。
獨木難撐大局,一人不足以複興,假如他為了保有這兩樣東西,犧牲了穀底群雄,那是不智之舉。到那時,他縱然有了這複興寶典,憑他一個人又能做些什麼?
況且,在道義上也太以說不過去。
雖然,為了民族複興大計,可以在某些方麵做任何犧牲,但是他究竟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他有血有肉、有感情,俠骨柔腸,劍膽琴心。再說,這種犧牲是最不智的,不但無補大局而且對大局影響甚巨,他沒有必要做這種無謂而愚蠢的犧牲。
那兩樣不可或缺的東西,失去可以再找回來;倘若犧牲了這多位武林精英的性命,人死不能複生,他不是大羅金仙,沒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無邊道行,那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數十年內還談什麼複興大計。
衡量之下,孰輕孰重,立即了然。
他受人挾持,萬般無奈之下,暗暗一歎,剛要點頭認栽。
嶽鍾琪不知道,他隻當夏夢辯正在猶豫難決,思索對策。
突然聲揚獰笑,望著對崖高聲叫道:“鐵別真!給點顏色,讓他看看。”
對崖,鐵別真右臂微抖,三縷火光飛墜葫蘆穀裏,火煙起處,穀底枯草立刻燃著大片,山風助長了火勢,立刻濃煙四起,火焰直冒。
夏夢卿又驚又怒,目眥俱裂,直欲噴火,劍眉倒挑,厲聲喝道:“嶽鍾琪!叫他們住手!夏夢卿認輸就是!”
當然,嶽鍾琪他隻是在示威,見好還能不收?向著對崖叫了一聲:“鐵別真,先停手,聽候令諭。”
然後,轉過頭來望著夏夢卿嘿嘿笑道:“閣下咱們君子風度,拿來吧!”緩緩伸出右手。
穀底的火,並未能驚動閉目盤坐中的群雄,穀頂夏夢卿那聲厲喝.卻使得群雄如遭電殛,霍然躍起,大悲祥師首先揚聲說道:“貧衲大悲,夏少俠已經來了麼?”
夏夢卿沒有理會嶽鍾琪,卓立崖頂,目注穀底大悲禪師及天下群雄說道:“夏夢卿在此,因我…人連累諸位身陷穀底,中人奸謀,夏夢卿愧疚良深,至感不安。”
大悲禪師高宣佛號,合十說道:“夏少俠怎出此言?是貧衲等懵懂無知,一點不察,反連累了夏大俠倒是真的……”
話還沒說完,九指追魂蒼寅突然振臂大呼:“夏少俠,昕蒼老五一言,老要飯的不知這兔崽子用意何在,可是明知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不管那兔崽子要幹什麼,夏少俠可千萬別因為我們這些臭皮囊,中了他的計,遂了他的心,否則老要飯的我今夜寧可一頭碰死巫山。”
話聲方落,天龍堡主皓首神龍齊振天也自揚呼說道:“臭要飯的說得對。夏少俠莫使我等死不瞑目,為鬼含羞。”
“無量壽佛……”
一時穀底盡是激昂慷慨陳詞聲,充塞夜空,震撼巫山,驚天地而泣鬼神,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夏夢卿全身熱血沸騰,胸氣激蕩,星目欲濕,立身崖頂,久久不能答話。
嶽鍾琪懾於浩然正氣,毛發悚然,心驚肉跳,嘿嘿說道:“閣下,你是聰明人,更是血性奇男,人家有情,你豈能無義?
要知道良心……”
夏夢卿霍然轉身,麵色鐵青,雙自微赤,挑眉大喝:“嶽鍾琪,你與我住口!”
人雖在挾持之中,神威猶在,嶽鍾琪一懍住口,身不由主,退了一步。
夏夢卿不屑多看他一眼,轉過身去,向著穀底群雄強笑說道:“諸位請放心,也請稍安毋躁,此事夏夢卿自有主張。”
穀底頓時一片寂然。
無可諱言地,嶽鍾琪適才那句話,確曾深深地擊在夏夢卿的心坎之上。
那話不錯。人家有情,他豈能無義?如果穀底群雄盡是些貧生怕死,不識大體之輩,他可以改變主意棄之不顧;但是,他們全是凜然忠義慷慨之士,寧可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絕不願羞愧苟活,他怎能棄之不顧?
而現在的情形,又令他十分為難。這些俠義之士,如果發現一點他夏夢卿因他們而無奈俯首的跡象,他們說得出,做得到,真會集體自絕穀底,來個悼慨赴死,從容就義,這樣豈不更令他負咎終生,遺恨千古?
想了又想,隻有咬牙橫心,當下向嶽鍾琪冷冷說道:“我心意已決,現在的情勢,除了我以兩樣東西換取天下群雄之外,別無選擇的餘地,我答應丈出那兩樣東西。可是我告訴你,假如我給了你東西之後,你敢有一點不履行諾言,打開穀口,放出群雄,除了你們個個陪葬之外,我還要你們皇上那顆腦袋,你瞻著辦吧!”
說著,就要探手入懷。
嶽鍾琪的神情顯得既緊張、又興奮、更得意,麵帶詭笑,再度伸出右手。
驀地,佛號震撼夜空,穀底,大悲禪師顫聲發話,道:“阿彌陀佛,崖頂之言,貧衲已悉入耳中.夏少俠真欲陷貧衲等於不義麼?”。
夏夢卿心神一震,那隻本要探入懷中的右手停在胸口,他沒料到大悲禪師會不惜耗費真力動用那禪門至高無上的神功,天耳通,搔聽崖頂他與嶽鍾琪的對話。
現在,他更為難了,他知道:目前除了不說話,或者和嶽鍾琪雙雙走出一裏之外,否則就別想逃過這位佛門高僧的雙耳,而這兩個辦法都行不通。
他不在近前,鐵別真等那些大內鷹犬,萬一陰損狠毒地毀了諾言,燒死群雄,這姑且不論。就是他們守信打開了穀口.群雄仍是死路一條,因為打開了穀口,就表示夏夢卿他低了頭,答應了條件,遂了嶽鍾琪心願,這些忠義之士,必然會立即自絕當場。
這怎麼辦?
答應不行,不答應也不行。
麵對如此情勢,這位宇內第一奇才,頓感束手,五內欲焚,沒了主意。
嶽鍾琪,奸不緊張,連忙嘿嘿笑道:“閣下,我時間無多,你也應該不會願意穀底這些人,久做我階下之囚。”
他是唯恐夏夢卿會不顧一切地改變了主意,是以不得不催促夏夢卿快一點。
夏夢卿目光呆滯,根本就像沒聽到,良久才麵色木然,唇邊閃過陣陣抽搐,近乎自言自語地說道:“天不助我,橫豎都是一死.我為什麼不讓他們死得瞑日,死得壯烈,成仁取義,庶幾無愧?……”
他說來平淡,嶽鍾琪可差點驚破了膽;表麵上,他不能不強裝鎮定,聳肩攤手,一笑說道;“閣下怎麼也有這種想法?有道是:螻蟻尚且貪生。我不以為他們這些有血有肉的人會……”
“閉嘴!匹夫!”夏夢卿突然嗔目大喝,激動得失了常態:“嶽鍾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的廉恥喪盡,貪生怕死嗎?
麵對這麼多位忠義之土,你應該羞煞愧死,身為漢族後裔,你竟然喪心病狂,滅絕人性的迫害同類,留你何用?你隻要敢,你就支使那些大內鷹犬動手吧!我讓你遭報應。”右掌緩緩提起。
嶽鍾琪沒想到原來十拿九穩的辦法,會在這轉瞬之間,起了那麼大的變化,一連退了兩步,目光難掩心中恐懼,嘿嘿揚笑,笑得顫抖且極為勉強:“夏夢卿,你,你,我不以為你會這般貿然輕舉妄動,你真的不顧穀底那批人的性命了麼?”
夏夢卿星目噴火,咬牙說道:“嶽鍾琪,你少說廢話,也莫再以此要挾我!穀底都是大漢民族碧血赤心的忠義之士,為民族大義,為複國大計,他們願意死,能死,他們死得重於泰山,死得轟轟烈烈,名傳千古,永難不朽。不像你這民族的叛賊死得令人不齒、令人唾罵,知道這兩句麼?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你,我要你學學秦檜、萬俟萵那兩個奸賊,也跪在這葫蘆穀底!神女峰何其有幸;而你,嶽鍾琪,卻玷辱糟蹋了一塊白鐵……”
嶽鍾琪豈止臉上變了色,簡直心膽欲裂.連連倒退,駭然說道:“夏夢卿,你真敢這麼做,你可不要懊悔……”
“住口!匹夫!”夏夢卿陡揚輕喝,掌提全胸,已凝足了枯禪掌力,恨得咬騰出血:“正邪自古同炭冰,奸佞由來難得頭,你死了這條心吧!”
嶽鍾琪魂飛魄散,就要揮手張口傳令。
夏夢卿陡挑劍眉,揚掌待發。
幹鈞一發.驚心動魄。
驀地,神女峰後響起一聲震天懾人的靂霹大喝:“嶽鍾琪,你敢!”
一條魁偉的黑影與一條無限美好的纖小雪白的人影劃空疾射而至。
夏夢卿修然驚顧,一見那雙人影,麵上表情難喻,頓時怔住。
嶽鍾琪目力也不差,身形一顫,連忙俯首躬身:“卑職該死!卑職不知侯爺與夫人也在此地……”
黑白人影先後射落崖頭,正是那神力威侯傅小天與薛梅霞。
博小天沒理躬身恭迎的嶽鍾琪,第一眼就看夏夢卿,環目神光閃爍,咧嘴笑道:“老弟,你好。”
夏夢卿此刻威態盡斂,俊麵還帶點煞白,微微一笑,道:“托侯爺洪福,夏夢卿尚稱粗健。”
立即轉過頭望著站在傅小天身旁的薛梅霞,唇邊卻是微抖地強笑說道:“小妹,你好。”
薛梅霞打從一現身,美日就始終緊緊地盯住了他,聞言.那原本就在目中徘徊的閃爍淚光,毅然往外一湧,但她到底沒讓它墜落胸前,牽動了一下香唇,笑了!笑得令夏夢卿心碎腸斷,她沒答夏夢卿問話,道:“夏大哥,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真是不容易啊!”
夏夢卿一襲儒衫無風自動,玉麵上飛快地掠過一絲痛苦的抽搐,笑了笑,沒有說話。
而薛梅霞卻沒有放過他,無阻柔婉地輕輕說道:“夏大哥,你的傷勢,全好了麼?”她根本沒顧慮到夫婿就在身旁,這種問話的神態、語氣,能令每一個做丈夫的嫉妒。
傅小天,他始終麵帶微笑地看著他們兩個,絲毫沒有介意。
夏夢卿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那雙令他心悸的口光,淡淡笑道:“謝謝你,小妹,我的傷勢早就好了。”他似乎不願多說一句。
薛梅霞應該是滿腹的話兒,可是她如今就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一時,空氣靜得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