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明爭暗鬥顯心機(3 / 3)

兩旁峭壁奇陡如削,布滿了水漬,也長滿了色呈褐紫的多年青苔,滑不留手,難以著足,別說是人,即是善攀猿猱也將望崖興歎,欲渡不能。

峭壁上,偶爾有一兩處凸出石塊,可是那也摸不得,顯然的其利如刃,觸之皮開肉綻血流。

兩旁峭壁,是絕無可資攀援之處,再看澗底。

湍急若箭的激流之中,相隔數丈地偶爾有幾塊砥柱中流,露出水麵的石頭,那也是離水寸許,若隱若現。

這很不容易認準它的所在,希望隻有百分之一,一個認腳不準,那後果可就不堪想象了。

即或是能認準所在,能落了腳,石頭既滑又利,能否站得穩,能否保住不傷腳,那又是一個問題。

除非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得冒喪生之險。

這樣看來,任何陸地生物,隻要墜入這鷹愁澗中,要想再活著出去,那實在是癡人說夢。

羅刹三君不但找到這樣一個絕佳藏身所在,而且能安安穩穩的進入其中,足證這三人是很不簡單。

鷹愁澗的北端入口不知如何,它的南端入口卻是怪石林立,奇形怪狀的荊棘植物遍布。

險勢天生,令人有寸步難行,欲入無計之感。

這難不倒夏夢卿,他毫不猶豫,提氣掠上怪石,但當他微一打量澗中景象之後,不由他不立即皺起劍眉。

憑他的目力,也隻能看出個廿餘丈,再過去,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了。

而且,他剛一掠上怪石,尚未站穩,一股挾帶著無數細小水珠的強勁陰森洞風,便迎麵飛卷而至。

所幸他功力高絕,應變神速,忙用大靜神功,身形倏如不倒金剛;饒是如此,也連晃了幾晃,好險。

兩旁峭壁之上既無可資攀援之處,那隻有借重那些微微露出水麵的石頭了,這,他有自信。

雖說有自信,也不敢過於大意,看準了十餘丈外一塊石頭,飛身掠了過去,滴水未驚。

立身這一塊之上,再找目力所及內的下一塊。

就這麼一連地起落疾掠,沒出多久,果然看見前麵廿餘丈左右,右邊那峭壁上,離澗底五六十丈高低之處,有三個成品字形排列的人高洞穴。

雷驚龍沒騙他。

當下看準了一塊石頭,身形飄起平飛掠了過去。

足未沾實,水霧中人影閃動,雷驚龍已然相距丈餘地站在另一塊石頭上,神情頗為狼狽。

和夏夢卿一樣,衣衫微濕,但那是由於水霧氰氳誰也免不了,而他那兩隻小腿齊膝以下完全濕透,夏夢卿不過僅濕鞋底,這表示在功力上,他究竟遜人多多,難望這位玉蕭神劍閃電手項背。

夏夢卿先看見他,適時,他也望見了夏夢卿。

他沒有想到,在他占了大半段便宜的情形下,夏夢卿仍能和他同時趕到,微微一愣,目中飛閃詭異之色,笑道:“閣下好快!”

他沒有提聚真力,水聲如雷中,話聲顯得很低微,而且含混不清,夏夢卿卻聽得很清楚,淡淡一笑,道:“好說。仍落後閣下半步。”

雷驚龍一擺手,道:“洞口已到,閣下還等什麼?”

夏夢卿道:“我在等你先上。”

雷驚龍又複一怔,道;“怎麼?”

夏夢卿道:“閣下早到我半步,理應閣下先上。”

“閣下!”雷驚龍嘿嘿笑道:“半步之差便足決定勝負……”

夏夢卿微笑接道:“隻要光明磊落,輸又何妨?況且也未必定會輸。”

雷驚龍道:“你我當初並未規定什麼先到者先上,你如能由百丈外衝天拔起,掠上洞口,那是你功力超人,所以,你大可不必……”

“謝謝你的提醒。”夏夢卿道:“澗中水霧彌漫,我沒有那麼好的眼力,我贏要贏的正當,輸要輸的光采,閣下無須再多說,請吧!”

雷驚龍雙目異采大盛,凝注夏夢卿良久,突然一歎說道:“這種心胸、氣度,令我自歎不如。”

身形拔起衝天直上,廿餘丈處,袍袖雙揮,兩腿微彈,疾如鷹隼,一閃投入正中那洞穴之中。

這等高絕身法,看得夏夢卿也不禁點頭。

寶淪魔手,丟人事小,浩劫事大。他不敢怠慢,身化長虹,破霧衝起,四十丈處,式換神龍擺尾,疾射入洞。

在他以為,雷驚龍既然占先半步,絕不肯放過這難再良機,為謀捷足先登,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豈知大大地出了他意料之外。

洞內深邃、黝黑難見底,不知深有幾許,雷驚龍他竟然站在那距洞口五尺處未走。

這回該夏夢卿愣住了,訝然望了他一眼,道:“閣下這是為何?”

雷驚龍吃吃笑道:“我巳占一次便宜,怎可有一麵再?倘若便宜都讓我占盡了,還談什麼公平角逐?正如閣下之言,勝也不光彩。”

夏夢卿悚然動容,大感心折,由衷地報以一笑。

“還有,閣下。”雷驚龍陰笑又道:“這洞口的情勢,你應該很清楚,假如我臨時生個壞心,來個一夫當關,在你閣下飛近洞口之際,突然發難,淩空下擊,請問後果如何?”

一句話聽得夏夢卿機伶猛顫,不由色變。

這主意好,這話問得更好!身在半空,四周毫無抓處,雷驚龍雖傷不了他,可是他也上不了洞口,非墜回澗底不可;跌不死,但何處再找落足處?容易麼,一旦身陷漩渦處處,賽逾奔馬的激流,後果不想可知。

望了望靜等答複的雷驚龍,揚眉笑道:“很簡單,寶入你手,恩恩怨怨一時俱了。可惜!”

“你很明白。”雷驚龍道:“良機不再,錯過此次,上哪兒去找?我很懊悔!”

夏夢卿淡淡說道:“你沒有懊悔,因為你不會這麼做。”

突然之間,雷驚龍變得很激動,目射凶芒,厲聲說道:“為什麼?奪愛、羞辱、毀容,你給予我的這種痛苦難道還不夠使我恨你入骨,殺你泄憤?”

夏夢卿很平靜,道:“假如你這麼說,有一樣已夠,何況種種?不過……我很了解你,平心而論,你雷驚龍還不失是個英雄人物,你雖恨我入骨,急欲殺我泄憤,但你不會乘人之危,在這時候下手。再說,絕頂上之言猶在耳邊,你當也不會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雷驚龍目中凶芒倏斂,一襲黑袍無風自動,近乎自言自語喃喃說道:“看來我當世唯一的仇敵才是我真正知心人,雷驚龍雖敗何憾……”忽地一笑接道:“夏夢卿,知心歸知心,仇恨歸仇恨,我這個人生性桀鷲凶殘,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今日一過,我便沒有這般好心腸,你我仍是水火,彼此依舊仇蟬,我隨時都會想辦法打倒你。”

夏夢卿淡笑說道:“那是明天以後的事,現在何必談它。”

“說得是。”雷驚龍笑道:“你讓我半步,我候你一次,如今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此洞足可容二人同行,你我並肩而進,如何?”

也許他出自真意,夏夢卿欣然點頭:“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並肩向洞內行去。儼然一對知友,哪裏像是仇敵。

洞,越向內越黑,黑暗得伸手難見五指;雷驚龍是一流高手,夏夢卿更稱絕世,在他們眼中,那和在白日裏行走沒什麼兩樣。

洞勢井非筆直,極盡婉蜒曲折,且忽高忽低,一會兒盤旋上升,一會兒又盤旋下降。

兩個人一路默默,誰也未再開口。約半盞熱茶工夫之後,眼前突亮,那是洞頂縫隙中的幾線天光,同時,路分為二。雷驚龍停下腳步,夏夢卿也沒有再走。

互相對望一眼,夏夢卿道:“難不成閣下也不知該走哪條?”

雷驚龍搖頭笑道:“不願瞞你,路徑我很熟。”

夏夢卿道:“在我意料之中,你來過了?”

雷驚龍毅然點頭,道:“當然,要不我怎熟路徑,不過我未打草驚蛇。”

夏夢卿劍眉微揚,道:“那你何必通知我,自己垂手得之不挺好麼?”

雷驚龍嘿嘿笑道:“我要看看是你行,還是我行。”

夏夢卿也笑了,笑的淡然,道:“以此本可能得的重寶為睹注,豈非大不智?”

“誠然。’雷驚龍道;“但設若能打倒宇內第一奇才,那便更值得了,又何樂而不為?”

夏夢卿劍眉又挑,道:“你那麼有把握麼?”

“閣下。”雷驚龍答得針鋒相對,道:“又怎見得你必贏?”

夏夢卿啞然失笑,旋即又道:“那你還猶豫什麼?”

雷驚龍道:“不是猶豫,是你我要碰碰運氣。”

夏夢卿遭:“怎麼?”

雷驚龍一指麵前,解釋道:“這兩條路都通羅刹三君隱藏處,途殊而歸同,唯一的不同是一條曲繞太遠,一條直貫捷徑……”

話聲至此,夏夢卿一笑截口,道:“我明白,碰運氣之意,是你我各選其一。”

“不錯。”雷驚龍笑道:“我的意思就是如此。我熟路徑當然知道哪一條是捷徑,而閣下你乃初臨,固必茫然,為示公平,你先選。”

對雷驚龍這位蓋代梟雄,夏夢卿是越來越喜歡了,竟然生出相惜之感,略一遲疑,含笑點頭:“夏夢卿生平從不占人小便宜,這是首次,好在這選擇全靠運氣,很公平,否則我寧可舍棄捷徑……”

目光一注麵蔭岔路,接道:“閣下,我就選右邊這條。”

雷驚龍雙目異采一閃,點頭不語。

夏夢卿收回目光,道:“既已選定,當無更改,閣下可否……”

“閣下。”雷驚龍怪笑說道:“長短如何稍時自知,現在如加說破,豈非令人興趣索然?閣下雅人,當必能做小忍。”

“好話。”夏夢肄豪興橫飛,笑道:“真正的雅人,應該是閣下,請吧!”

他這裏瀟灑擺手,雷驚龍那裏卻微一搖頭:“且慢,我還有話。”

夏夢卿收回手,道:“那麼請說。”

雷驚龍道:“我自視很高,你更不平凡!我以為你我都不會太在乎勝負輸贏,都必有同一希望,那就是,贏要贏的光彩,輸要輸的心服,對麼?”

夏夢卿一時猜不透他為何突有此一問,但事實如此不得不點頭,再說,夏夢卿他一生行事,也向來如此,遂道:“英雄之見略同,我由來認為這樣。”

雷驚龍道:“好,那麼請記住,稍時不管是你先到也好,我先到也好,誰都不必再等誰,先下手者為強,懂麼?閣下。”

夏夢卿笑道:“閣下,行。”

雷驚龍哈哈一笑,飄身隱入左邊洞中。他是心頭雪亮,夏夢卿卻不知自己選的這條路是長是短,不敢怠慢,當下施展天龍身法疾閃而逝——